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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四十九章 不欺不棄(1/2)


這嗓音慵懶醉人,城樓仿佛已非城樓,而是小樓閨閣,他御馬來到窗下,在爛漫星光里迎她還家。

夜橋星云,無一不美,美得像幻夢一場。

暮青卻忽然跳下城垛,奔過過道,往外側(cè)城垛上奮力一撐,縱身就躍下了城樓,“阿歡!”

城樓雄偉,護城水深,她皆不懼。

若是夢,今夜唯有粉身碎骨,方能使她醒來。

步惜歡一笑,看似不驚不慌,從馬背上躍起的身姿卻如一道紅電,快而急!

夜風(fēng)起兮,云袍飛揚,巍巍城墻恍若蒼崖。暮青被一團彤云挽住,仿佛墜入了繾綣舊夢里,見衣袂與夜風(fēng)齊舞,紅霞與繁星共天。這景象,一生難見幾回,暮青稍一失神,下一刻已落入了一人的胸膛臂彎間。

一支流箭從城中射來,步惜歡踏箭借力,抱著暮青凌空躍向一旁時,云袖漫不經(jīng)心地一拂,那流箭登時乘著袖風(fēng)而回,過城門,入長街,所至之處,一地血光!

腥風(fēng)灌出城門之時,二人已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城門一側(cè),前是護城河水,后是巍巍城墻。

月殺與侍衛(wèi)們帶著呼延查烈和知縣趕出城門,見到驍騎大軍無不驚喜,卻并未上前見駕,而是退至城門兩旁,守住了吊橋。

河波粼粼,青石幽幽,暮青緊緊地抱著步惜歡,直到此刻,她仍不敢抬頭,怕一抬頭見到的會是纖云飛星,一場幻景。

日思夜想之人就在懷中,步惜歡卻感覺不到暮青的氣息,她屏著氣,悶著自己,連顫抖都克制而壓抑。

但壓抑的并非她一人。

五年之期,五年之盼,他追星逐月而來,生怕如同當(dāng)年一般,趕到城下時看到的會是她憤然自刎的景象。蒼天憐見,此刻她安然無恙,夫妻重聚,得償所愿,他亦歡喜成狂,畏懼夢幻泡影。

當(dāng)年一別,他們都盼得太久太苦了……

“青青,我來了。”步惜歡擁著暮青,此刻他不能畏懼,甚至不能與她緊緊相擁,一解相思之苦。她太壓抑了,相擁太緊會令她氣窒傷身。他只能輕輕地?fù)嶂谋?,在她的督脈上緩緩地過著內(nèi)力,免她自抑之苦,“我來了,余下之事交給我,莫驚,莫憂。”

這話似有仙魔之力,伴著夜色清風(fēng),與瀚海輕波一同入了五臟六腑。

“……真的是你?”許久之后,暮青的聲音悶在那重織錦繡的衣襟里,話音低得幾不可聞,“你沒事……你沒事……”

“嗯,沒事?!辈较g笑答,笑聲低柔,撫人心神。

暮青的心緒稍安,卻不肯撒手,今夜盡管有血雨腥風(fēng),大戰(zhàn)當(dāng)前,可也有清風(fēng)河波,良人相伴,若是就此老去,也未嘗不好。

城外,沒人打擾二人。

城內(nèi),暮青方才明明站在了城垛上,卻又返回去了,而月殺明明放了煙哨,卻率侍衛(wèi)們殺出了城門。武林義士們都知道城外有變,卻不知出了何事,也一時殺不出去。

駝背老翁在刺客們的包圍中奮力喊道:“老婆子,別打了!城外有變,保護少主人要緊!”

梅姑一心想取元修的性命,那夜在林中看出他有心疾,料想他在她手下斗不了多久,沒想到元修身經(jīng)百戰(zhàn),取他的性命并不如預(yù)想中容易。眼看著纏斗了這些時候,元修已顯疲態(tài),聽見老翁的喊聲,梅姑不由嘖了一聲,手上虛晃一招,趁元修接招之時,足尖一點,人在空中一折,灰雁般向駝背老翁掠去,二人聯(lián)手破開重圍,帶著武林義士們一同往城外殺去。

城墻下,步惜歡耳聞著殺聲,感覺著暮青的氣息,覺出她的情緒愈漸平穩(wěn)了下來,這才將她稍稍擁緊了些。

豈料這一擁,暗香浮動,暮青忽然僵??!

步惜歡身上有股熏香味兒,極淡,混在濃烈的血腥氣里,若非她氣息已通,他又將她擁緊了些,她根本不易察覺。但這松木香氣她絕不會聞錯,因為太熟悉了。

“不對……”暮青猛然抬頭,步惜歡被她看得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她就急急忙忙地翻起了他的袖口。

袖口之下,男子的手腕骨骼清俊,肌色明潤,仍如記憶中那般好看。但此時此刻,暮青無心欣賞,她在袖下未見端倪,放下步惜歡的袖口就去扒拉他的衣襟。

這一扒,步惜歡猛地醒過神來,他一把握住暮青的手,眸底涌起百般驚意、萬丈波濤,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護城河外的大軍。

將士們在馬背上坐得筆直,似乎沒人望向這邊。

“娘子……”步惜歡苦笑著將目光從護城河外收了回來,縱然從前領(lǐng)教過太多回,可今夜她給他的驚嚇絕不比南渡途中直言要圓房時少。

“少廢話!我要看!”暮青深知步惜歡的德性,她絲毫不給他東拉西扯的機會,揪住他的衣襟將他一推,兩人原地一轉(zhuǎn),步惜歡被她推到城墻根兒下,尚未立穩(wěn),她便去抽他的玉帶。

“娘子!娘子……”步惜歡一手按著玉帶,一手捂著衣襟,聞名天下驚才絕艷的南興帝此刻就像個被惡人欺辱的小媳婦兒。

護城河對岸,黑水般的大軍中隱約可見有些身影在馬背上搖了下,險些墜馬!

城樓上方,駝背老翁凌空躍來,瞥見城墻根兒下有人影,回頭看了一眼,頓時氣息一毀,一頭扎進了護城河里。

梅姑緊隨其后,踏著飛濺的水花掠至河岸,抓住一棵小樹才勉強落了地。

幽幽的河面上咕咚冒出個泡兒來,老翁縱身出水,一上岸就吐了幾口河水,咧嘴笑道:“嘿!這一點上,少主人可比先圣女殿下強!強他娘的太多了!”

“啊呸!”梅姑啐了他一口,卻沒詞兒反駁,只是負(fù)手背向了河面。

城墻根兒下,步惜歡低頭笑了起來,仿佛要笑到日換星移,山河老去。她離開的這些年,他從未如此開懷過,他時常想象與她重逢的情形,卻從未想到會是今夜這般。

她這性子啊……莫說五年,就是來生再見,怕也難移。

“娘子有此興致,為夫甚喜,不過……大戰(zhàn)當(dāng)前,你我還是先見見故人,待到了海上再如娘子所愿,可好?”步惜歡笑罷看向暮青,抬眼時貌似不經(jīng)意的從她那雙裹著帕子的手上瞥過,直起身來時笑意已斂,眸中添了幾分秋寒之意。

他往城門口瞥了一眼,武林義士們和侍衛(wèi)軍此刻皆已退至城門外。

燕軍的弓手們在城門內(nèi)列陣,兩軍隔著城門過道蓄勢戒備。

城內(nèi),陳鎮(zhèn)來到元修身旁跪稟道:“啟奏陛下,南興帝親率兵馬而來,城外約有精騎五千。方才一戰(zhàn),我軍死傷數(shù)百?!?/p>

使節(jié)團的護衛(wèi)軍隨船而來,未騎戰(zhàn)馬,眼下僅剩兩千余人,而南興的兵馬乃是騎兵,且兵力是燕軍的兩倍,如若交戰(zhàn),侍衛(wèi)們雖能護駕離開,但兩千將士怕是只有被屠的下場——這話陳鎮(zhèn)沒說,皇上久經(jīng)戰(zhàn)事,無需他多嘴。

“陛下?!比A鴻道從使臣當(dāng)中走出,方才大戰(zhàn),使臣們都退到了街后,此刻見戰(zhàn)事稍停,這才趕來稟奏,“啟奏陛下,海上戰(zhàn)事已起,探船來報,霧中已能看到戰(zhàn)艦的影子,但與約定的數(shù)目有異?!?/p>

魏卓之操練海防、清剿??芏嗄?,夜間交戰(zhàn),又是大霧天,不可能不防備敵船偷渡,那些戰(zhàn)船中很可能有南興戰(zhàn)艦——這話華鴻道也沒說,皇上自登基后便喜怒難測,今夜的心情更不可能好,還是莫要多嘴為妙。

元修聽著奏報,望著城門,目光深如沉淵,聽罷之后縱身而起,躍上一匹被棄在長街上的戰(zhàn)馬就揚鞭策馬,往城門口馳去。

燕軍見駕讓出條路來,元修馳近城門,見神甲侍衛(wèi)和一群武林人士守在吊橋口,橋后是黑壓壓的南興騎兵,吊橋當(dāng)中有著匹戰(zhàn)馬,渾身浴血,神駿倨傲。

馬兒背上無人,兩軍對峙的肅殺氣氛并未嚇退它半步,它見城中有人馳來,靈耳一動,忽然揚蹄一踏,長嘶一聲!

嘶鳴聲傳進城門,元修座下的戰(zhàn)馬聞聲受驚,調(diào)頭就往回奔。元修冷笑一聲,棄馬掠向城門,人在半空,袖下殺氣一縱,攜著劈長空星河之勢,朝吊橋而去!

城墻根兒下,暮青見步惜歡尚無病弱之態(tài),只好壓下?lián)鷳n,與他一同往城門口看去。

此時,守住吊橋的侍衛(wèi)們已聯(lián)手迎戰(zhàn)!敵未至,殺氣先至,大風(fēng)蕩起侍衛(wèi)們的衣袂,武林義士們護著呼延查烈退往吊橋。

人流之中,卿卿傲立不動,能將它牽下戰(zhàn)場的只有一個人。

“故人到了,我們走?!辈较g攬住暮青朝城門掠去,人未到,袖風(fēng)已揚。他手中不知何時拈了片草葉,飛葉入陣,遇風(fēng)而折,看似無害,侍衛(wèi)們卻急忙收手而退。

梅姑和老翁趕來助陣,瞥見步惜歡出手,二人同時驚住,“蓬萊心經(jīng)?!”

只見星光之下,草葉無蹤,城門過道之內(nèi)卻忽然石裂飛沙!塵霧遮目,霧中似有虬龍乘云,迎著狂風(fēng)疾電,當(dāng)面一撞!剎那間,沙石走地,飛龍搏電,膠戾激轉(zhuǎn),挺拔爭回!風(fēng)沙逼得人睜不開眼,一時間難分是龍爪撕裂了風(fēng)電,還是風(fēng)電擊碎了龍骨,只聽?wèi)K聲一片,血氣激涌,風(fēng)沙平歇之時,步惜歡與暮青落在了戰(zhàn)馬前。

二人放眼望去,見過道那頭兒斷弓折矢,尸伏如草,燕軍弓兵死傷慘重。

元修傲立在尸堆血泊里,大袖飛揚,衣袂殘破,渾似浴血而生。他望著暮青,目光似山重海深,許久之后,才緩緩地看向了步惜歡。

步惜歡從容地整了整凌亂的衣襟玉帶,面含笑意,不緊不慢。

元修的喉口涌出陣陣腥甜,卻身如山石,不動不搖。他面似沉鐵,目光又緩緩地轉(zhuǎn)到暮青身上,她袆服已去,鳳冠已棄,立在那人身旁,昂首挺胸,不躲不閃,任他看!

元修看笑了,笑出了滿嘴腥甜,卻生生將那腔血氣咽了下去。

這時,步惜歡才問候道:“當(dāng)年盛京城下一別,燕帝陛下可還安好?”

元修嘲弄地?fù)P了揚嘴角,倒也坦蕩,“算不上好。國破家亡,百廢待興,朝政積病,重振艱難??v是勤政,也嘆山河重整不易,復(fù)振之路遙遙?!?/p>

步惜歡笑道:“燕帝陛下謙虛了,據(jù)朕所知,陛下登基以來,在朝用重典,與民以輕賦,南建水師,東興海防。朝政雖積病已久,但短短數(shù)年,舉國上下能有此氣象,實屬雄才。”

元修道:“陛下過譽了,若比國之氣象,陛下才屬雄才。我時常會想,若當(dāng)年我往西北,陛下親政,今日之燕國可能有南興之氣象?”

步惜歡道:“難。老臣迂腐不化,豪族勢力盤錯,革新談何容易?朕也時常想,若非當(dāng)年南渡,江南難有今日氣象,可見世間之事皆在因果之中,經(jīng)曰舍得,實乃哲理。不舍,難得?!?/p>

二帝隔著大圖東海小鎮(zhèn)的城門談?wù)搰拢?dāng)真有幾分故友敘舊之意,可話里的機鋒,又豈為外人所知?

當(dāng)年二人雖有君臣之約,可元修之父與姑母不在約定之中,元修很清楚他不可能為了報國之志而舍棄至親之命,當(dāng)年立此誓約,是他尚不愿因家事與暮青站在敵對陣營上,后來終有此覺悟,卻要執(zhí)意奪愛。

忠孝也好,權(quán)愛也罷,世間難有兩全事,難舍,又豈能易得?

這么多年了,元修仍然舍不下執(zhí)念,從今往后,當(dāng)年的戰(zhàn)友情義怕也難得了。

步惜歡嘆了聲,轉(zhuǎn)頭看向暮青,元修想要的并不是戰(zhàn)友情義,故而這世間最為這段情義傷心之人只有她了。

暮青望著元修,對步惜歡道:“我有話想跟他說?!?/p>

“好?!辈较g攬著暮青就掠出了吊橋,在此喊話太耗力氣,不如到近處說,有他陪著,無妨。

暮青被步惜歡帶到了城門口,梅姑和老翁跟來左右,月殺率侍衛(wèi)們守在過道兩側(cè),所有人都嚴(yán)防著元修和燕軍,唯有步惜歡后退了一步,讓出了些許空間給她。

元修看著暮青,只是看著,不言也不語。

三年前,她執(zhí)政鄂族之時,他命尚宮局依她的身量裁繡了皇后袆服,傾盛京名匠打造了鳳冠。一身冠服三年才成,而今袆服已遭兵馬所踏,鳳冠亦棄在了城樓上。

他其實早就料到她會拆冠為刃,以她的性子,若不是這個緣故,北燕的后服她又怎會肯穿?明知把鳳冠端到她面前無異于予虎獠牙,很有可能會造成眼前的局面,他還是給她了,只是因為……他想看她穿一回喜服。

而今……此愿已了。

“元修。”暮青隔著城門過道與元修對望著,星光灑在肩頭,冷輝細(xì)碎,勝似寒冰,“我最后問你一遍,有洛都的消息嗎?”

元修沉默了半晌,平靜地道:“你看出來了?!?/p>

“你覺得我不該看出來。”暮青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眸中已盡是失望,“我留在都督府里的手札,你看過了,是嗎?”

元修沒回話,面色平靜如水。

暮青搖著頭道:“你真是學(xué)以致用,話里真假摻雜,神情控制精準(zhǔn),極具欺騙性,的確算得上高手。可你不知道的是,那本手札只能算是半冊,另半冊在我古水縣的家中,記于從軍之前,開篇之言是:‘長時間利用虛假的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來隱藏自己是十分困難的事,違反本能需要大腦下達特殊指令,而大腦下達指令、身體服從執(zhí)行需要時間,即使是經(jīng)過殘酷訓(xùn)練的人也只能減少時間差,而不能使之完全消除?!?/p>

看著元修怔住,暮青失望至極。

“那夜,若不是在你的神情里看出了破綻,僅憑那封蓋了大圖國璽的求親文書和你的一番話,我真的會懷疑大哥舍棄了我。這正是我痛心之處,你知道我在意什么,可仍然誅我真心……”暮青握拳抵住自己的心窩,緩緩地道,“當(dāng)年大哥與我從你心口上取下的那把刀,你還得好!”

元修猛然一震,他望向暮青的心窩,那里不見刀光,風(fēng)里卻彌漫著血腥氣。她與他隔著一條城門過道,卻仿佛已遠隔千山萬水。

“你那夜只說了一句真話,就是南興朝廷作亂洛都只是你依據(jù)密奏所做出的猜測。但這番話是基于你一時的不忍,還是為了使你自己看起來更可信,我已經(jīng)不敢斷言了。人心易變,這話是你說的?!?/p>

“我給過你機會,那夜之后,我曾不止一次問過你,可有洛都的消息,可直到靠岸,你的回答都是沒有。我信你途中不知各路消息,可靠岸時呢?你身在敵國,冒險行事,數(shù)日耳目不通,船一靠岸,群臣會不立即稟奏消息?我心寒的是,你已知曉是何人行刺我兄長,卻仍言不知,你想讓我繼續(xù)懷疑此事是阿歡所為,使我對他心生怨懟,從而憤然登船,與你前往北燕?!?/p>

“你早與大圖廢帝一黨串謀,以我為餌誘阿歡前來,不僅企圖在半路伏殺他,還在鎮(zhèn)上埋下了刺客!你以為你殺的只是他?不,你殺的是我!”

暮青看著元修,話到此時終于顯露出了怒意,她將拳頭拿開,像將一把帶血的匕首從心口拔出,指著吊橋問道:“你看看吊橋上!你看見查烈了嗎?你知道我與他情同母子,可在石溝子鎮(zhèn),你仍然將箭對準(zhǔn)了他!你知道月殺自從軍時就在保護我,我視他為友,可你仍然傷他!你知道卿卿來自關(guān)外草原,我喜愛它并不僅僅因為它是阿歡的馬,可你出手殺馬毫無遲疑!你殺我夫,殺我子,殺我友人,殺我愛馬,你問我為何不跟你回北燕?我倒想問問你,是我當(dāng)年取刀時,失手殺了那個一心報國的大好兒郎嗎?如若不然,你何以如此恨我,處心積慮地殺我親朋,毀我信念,不使我飽經(jīng)你當(dāng)年之痛,誓不罷休?!”

質(zhì)問之言穿過甬道,如同一柄利劍刺中元修,刺得他五臟俱破,幾乎不能站穩(wěn)。他一把推開了想來攙扶他的人,拄劍而立,血涌上喉口,無聲地滴落在腳下的尸堆里。

長風(fēng)灌來,血氣熏心,這夜色像極了石溝子鎮(zhèn)上重逢那夜……

那夜,他三箭齊發(fā),其中一箭射向呼延查烈,因知她必保此子,而月殺必護駕,故而那一箭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逼退月殺。月殺有神甲護身,那一箭根本不足以取他性命,因為他懼那一箭有所偏失,會傷到她,故而出手時未使全力。

月殺的主子從來就不是她,她卻一直把他當(dāng)作自己人。呼延查烈是胡人,她也有保護他的理由。人言她待人疏離,實則不然,她心中有一處柔軟之地,只是容人甚少。從他們相遇的那天起,她待他就界限清楚,那條名曰戰(zhàn)友的界線隔著他們,她不曾越界而出,亦不接受他越界而入。那條線仿佛是上蒼之意,他站在一端,任憑試探、撕扯亦或揮刀相向,始終靠近不得,反而越用力越遠離,時至今日,數(shù)丈之隔,她已與他形同陌路。

這一生,他最怨的應(yīng)該還是天地命數(shù)吧……

元修低頭一笑,一口淤血沖喉而出,星月山河顛倒崩離,人語風(fēng)聲盡皆遠去,唯有一道女子的聲音從甬道那頭兒傳來,仿佛越過山海時光,永遠明晰如昨。

“我此生敬佩過一個人,一個壯懷激烈保家衛(wèi)國的大將軍,可惜時至今日,壯志已埋于塵土,那人只余皮囊了……”

那聲音里帶著說不出的落寞悲傷,元修竭力抬起頭來,想要看清暮青的眉眼,卻只看到一個背影從甬道前遠去了。

暮青轉(zhuǎn)身走向吊橋,人群讓出條路來,唯有神駒依舊立在吊橋中央。

暮青來到馬前,抬頭笑了笑,護城河幽幽的波光映在她的眉眼上,笑容暖柔,柔得有些蒼白,仿佛風(fēng)一吹,這笑這人便會隨風(fēng)而散了。

“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暮青笑著問,像問候一個老朋友。

一人一馬對視著,互相聞著對方身上的血腥氣,吊橋上安靜得能夠聽見夜風(fēng)拂過水面的幽響,許久后,卿卿低下頭沖暮青打了個響鼻。

這聲響鼻不似從前那般不可一世,似是能感受到人的悲傷,馬兒走到暮青面前,低下頭蹭了蹭她。它鬃毛上的血水尚未被夜風(fēng)吹干,暮青抬手摸了摸,聞著撲鼻而來的血腥氣和塵泥味兒,忽然眼眶刺痛,有些想哭。

她與馬兒碰了碰額頭,拍了拍它的鬃毛,聽見馬兒低低地打了個響鼻,而后將頭伏得更低了些——它在催促她上馬。

暮青笑了笑,扶住馬鞍就躍上了馬背,山河城池盡在腳下,城門內(nèi)的人卻被夜色所吞,看不真切了。

“元修!”暮青望著城門放聲道,“我此生所求,不欺,不棄。欺我者,我永棄!”

說罷,她抬手往唇上一抹!她掌心的傷口早已裂開,血滲出帕子,指上沾著的血卻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戰(zhàn)馬的。她將那血抹于唇上,歃血于口,揚鞭一打!鞭聲在夜空中炸響,聲勢如雷,她于這江海共擁的城池之前立誓歃辭,過往恩義,斷絕于此,萬人共證,天地為鑒!

鞭聲散去,暮青道一聲走,戰(zhàn)馬在橋上一轉(zhuǎn),載著她便往精騎軍中馳去。

大軍讓出條路來,滾滾鐵蹄聲淹沒了城中一道撕心惶恐的叫喊聲。

“陛下!”

元修口吐黑血,仰面而倒,耳畔是驚惶的喊聲,臣子、侍衛(wèi)和將士們向他團團圍來,他的眼中卻只有橋上的那抹人影。那人一襲烈衣卷入了千軍萬馬之中,人似黑潮,塵起如云,他忽然間明白,這一生縫住了他的心的那個女子已策馬騰云而去,去向是遠海仙山,是茫茫人海,今生來世,再不復(fù)見了。

阿青……

風(fēng)卷起殘破的衣袖,漫天星光透來,恍若黃沙灑落,龍化為馬,云幻成沙。這是這一生,他唯一一次敗績,耳畔卻傳來鼓震角鳴,仿佛夢回西北,突營射將,百戰(zhàn)不歸,血染黃沙……

“放箭!快放箭!”

“護駕!護駕!”

身旁果然傳來箭令之聲,護駕之言卻將元修的思緒從遙遠的漠北撕扯了回來,鐵甲聲、腳步聲、弓弦聲傳入耳中,他眼中的精光猛然一聚,一把握住了身旁之人的手。

陳鎮(zhèn)和華鴻道看向元修,見他緩緩地做了個手勢。

那是個收兵的手勢。

二人驚了驚,南興帝就在城門那頭兒,旁有侍衛(wèi)高人,后有精騎大軍,若不放箭,如何御敵?

正焦灼不安,只見南興帝轉(zhuǎn)身離去,一上吊橋就縱身掠入了大軍之中。

元修看著那身影離去,方費力道出一句:“……撤!”

“撤!”陳鎮(zhèn)一聲令下,侍衛(wèi)們扶起元修,大內(nèi)高手們擋在御前,弓兵們沿街列陣,大軍潮水般向后退去。

弓兵們雖未放箭,卻未收弓,鐵弩長弓冷森森地指著城門,弦聲吱嘎作響,稍有風(fēng)吹草動,便可離弦而出,破風(fēng)穿云,殺人碎骨。

梅姑幾番意欲出手,皆被駝背老翁壓了下來。

老翁道:“此事還是交給少主人決斷吧。”

軍中,暮青被御林衛(wèi)和驍騎軍護在中路,身旁已備好了一匹戰(zhàn)馬。步惜歡落在馬背上,轉(zhuǎn)頭看向暮青。

暮青望著城中,目光如一潭死水,寒寂無波。

步惜歡嘆了一聲,緩緩地做了個攻城的手勢。

“攻城!”李朝榮舉劍向天,劍光裂空而下,若劈橋分水,直指燕軍!

五千精騎高聲呼應(yīng),鐵蹄踏上吊橋,聲勢如雷,震得河波動蕩,山城影碎!放眼望去,那層碎影仿佛是護城河面上浮起的一層黑箭,密密麻麻,與鐵騎大軍一同破入了城門!

城中殺聲再起,步惜歡和暮青策馬上了吊橋,在血氣與塵土里并肩望著城內(nèi)。

神甲侍衛(wèi)、武林義士和一隊御林衛(wèi)護在吊橋前后,人群之中,余女知縣頗為顯眼,步惜歡睨了知縣一眼,淡淡地問道:“你是此地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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