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完全同意，”他的聲音盤旋在她發(fā)頂，“但她給了我證明的時間和機(jī)會?！?/p>
真正能打動沈母的，其實幷不只是那些他所能提供的物質(zhì)或精神方面的保障。
只是男人靠在椅子上遞來手機(jī)相冊的瞬間，眼神里有自己也不能感知到的柔軟和溫存。
相冊里幾千張圖，全是沈彤各種各樣的表情動作，有偷拍，也有光明正大的拍攝。
還有一些是記錄，比如她喜歡吃什么牌子的面包，喝什么牌子的酸奶，什么時候喜歡什么牌子的衣服，還有她夸獎過好看的包。
那時候沈母也問過他︰“為什么不記她的尺碼和生日呢？”
聶江瀾偏了偏頭，很自然地接道︰“這些我記得很清楚，不用做備忘錄。”
那時候她才終于感覺到，無關(guān)外界傳言，無關(guān)那些磅礡的聲勢浩大的表面愛意，他是真的喜歡她。
只有真正珍重一個人，才會把細(xì)節(jié)完成得這么好。
打敗愛情的都是細(xì)節(jié)，成全愛情的也是。
她作為母親，最想到的已經(jīng)得到，沒必要不成全。
///
那晚，沈彤夢到了二月的跨年夜。
那時候他正在忙。
她也在完成工作，除夕夜倒數(shù)十秒的時候，和工作人員一起沖到棚外。
聽著人潮里涌起的激烈歡呼和大聲倒數(shù)，她不由莞爾，托起單反，等待轉(zhuǎn)鐘那一秒，天幕中進(jìn)出的明烈煙花。
“五--”
“四--”
但很奇怪，震耳欲聾的叫喊聲里，忽然有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落在她身前。
她微怔，挪開擋住視線的相機(jī)。
出現(xiàn)在她視野里的，是剛剛才趕來的男人。
那一霎，煙花升騰而上，砰地一聲驟然綻開，在漆黑夜色之中絢出燦爛光華，似遙遙催開的數(shù)朵花盞。
聶江瀾就站在光色百轉(zhuǎn)的燈火下，胸膛劇烈起伏，身后是半個城市的狂歡和輝煌寂寥的剎那花火。
空氣安靜了片刻。
沈彤側(cè)頭，明顯還有些訝異:“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在……”
他抬高帽檐，在喘息聲中將黑色的高領(lǐng)毛衣拉下稍許，言語中帶著篤定。
“我說過，以后每個新年，我都會陪在你身邊?！?/p>
“我從不食言?！?/p>
那時候的她，指腹無意識摩挲了一下單反外殼，頓了稍許，唇角微揚。
“那……新年快樂，”她側(cè)了側(cè)頭，語調(diào)溫柔，“你是今年第一個?！?/p>
是第一個讓我說出這句話的人。
可他怎么回答她的呢？
他看著她，輕聲應(yīng)和了一句︰“新年快樂?！?/p>
夜色中，他目光灼灼，嗓音沉啞。
“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p>
醒來的時候，...她陷入回憶，忽然很確信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她也會成為那唯一的、最后一個。
///
第二天，聶江瀾說為了慶祝喬遷，加之跟沈彤也沒有外出旅游過，所以帶她去了倫敦，美其名曰是喂鴿子。
確定自己近幾天沒有行程后，沈彤答應(yīng)下來，乘坐飛機(jī)，很快就到了廣場。
特拉法加廣場的鴿子繞著紀(jì)念碑盤旋，沈彤蹲在一邊，手里兜著食物，喂那些還沒吃飽的鴿子。
喂完之后她站起身，聶江瀾看著她︰“喂完了？”
“對啊，食物都沒了，它們吃光了?！?/p>
為了證明，沈彤手心手背來回翻了翻︰“你看，一會就吃得這么干凈。”
聶江瀾盯著她的手背看了會兒，沈彤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背。
細(xì)看的話，食指上有道淺淺的印子。
沈彤這才想起來︰“對了，第一次見面那個大雨的晚上，趙萱發(fā)燒，我找你借車的時候為了證明自己不會開你的路虎走掉，把我的戒指抵押給你了?！?/p>
“我戒指呢聶江瀾？”
男人勾唇，似笑非笑︰“你終于想起來了？”
沈彤︰“……”
“你早知道怎么不早告訴我，”沈彤撇撇嘴，“你今天帶了嗎？”
“一直裝在口袋里，等你找我要的時候給你?！?/p>
他說的意味不明，她沒注意到。
“那快給我戴上，”她伸出手面對他，動了動手指，“那可是我媽買給我的?！?/p>
男人走到她身前，衣擺隨風(fēng)緩緩晃動。
他從口袋里拿出她那枚戒指，在陽光下閃著碎光。
沈彤抬起手指。
他舉著指環(huán)慢慢靠近，在僅有幾厘米就觸碰到她指尖時，忽而沉沉開口。
“我換一個給你，好不好？”
沈彤手一顫︰“……什么？”
他手指輕輕一晃，變戲法似的，手指中捏著的，就變成了一枚嶄新的戒指。
“是婚戒?！彼f。
冰涼的觸感落在無名指上，沈彤在那一剎那身體僵住，血液回流。
她正抬著手，五指分開。
他把戒指戴上她指尖，緩緩?fù)频轿病?/p>
聶江瀾垂著眼瞼︰“這個戒指不能亂戴，一旦戴上，就是我的人了?！?/p>
白鴿撲楞著翅膀的廣場上人滿為患，天幕碧藍(lán)如洗，云盞像被拉扯過的棉花糖四下游走。
不遠(yuǎn)處放著英文歌，優(yōu)雅又深情。
這座最浪漫的城市，在凝視他們完成最重要的瞬間。
沈彤眼瞼一顫，眼眶忽然溫?zé)崞饋恚蛄嗣虼?，眼淚從眼眶里漫出來。
他指腹擦掉她的眼淚，緩緩笑了笑，吻過她的左臉頰。
“你好，聶太太?！?/p>
他知道自己不是和普羅大眾一樣的人。
他率性，不低頭，只昂首向前，仿佛永遠(yuǎn)無牽無掛。
除了電影，他可以分得那么一星半點的精力，其余皆沒有。
沒什么值得他操心，也沒什么值得他擔(dān)心。
沒什么值得他大費周章去經(jīng)營，也沒什么值得他耗費大把的精力去維系。
他以為自己會這樣過一生，直到遇見了她。
直到那個大雨滂沱的晚上，降下車窗，對上那雙濕漉漉泛著水光的杏眼。
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一生，將由此改變。
他遇到她，對她心動，喜歡她，再到徹底被她操控所有的喜怒哀樂。
一切行進(jìn)得不知不覺，但他甘之如飴。
這漫長的余生有很多不確定，但她是唯...一的確定。
他將永遠(yuǎn)珍惜她，保護(hù)她，成為她的港灣，成為她的盾牌。
此心熠熠，至死不渝。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