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借十一下

陸延白垂眸看了眼，她還緊緊把自己的手指貼在他袖口，揉起的褶皺像一條條水波。

很快，徐葉羽感覺到自己手中的那只袖子動了動，他沉沉的嗓音鉆進(jìn)她耳內(nèi)。

“你先放開我?！?/p>

饒是她再怎么想裝傻，都知道這五個字是什么意思。

她儂著鼻子“噢”了聲，一點一點地、舍不得地松開他的袖子。

像是曼妥思扔進(jìn)汽水里，那一剎那的情緒砰一下涌出來，酸酸澀澀的氣泡幾乎霎時盈滿她胸腔。

心臟沉墜墜，像被人往下按。

那群小混混還在她身后，她沒敢說，其實她有點害怕，看到他，本來以為自己會安全很多……

算了，他不讓她跟著，就算了吧。

她這么說服著自己，強(qiáng)迫自己克服那股沒頭沒腦涌起來的委屈，正要轉(zhuǎn)頭走的時候——

陸延白退后兩步，禮貌扶住她肩膀，將她推到自己身前。

“你走我前面?！?/p>

所有的小委屈悉數(shù)被沖散，徐葉羽整個人幾乎是怔住，任他站到自己已經(jīng)背脊發(fā)涼的身后。

他沒有讓她走，他體貼地留在了她身后，用這樣無聲又確切的方式，隔絕掉她所有的擔(dān)驚受怕。

他的體溫也許并不夠熾熱，但在那個瞬間，似乎是被人賦予了某種奇妙能力，徐葉羽能感受到自己凍住的身體，一點點回溫，重新溫暖起來。

眼前漫無邊際的風(fēng)具象成畫，拂過寸草不生的荒瘠地帶，乍暖還寒，將衰敗變?yōu)橐黄蝗还饩啊?/p>

胸腔里揣了只鹿，它在狂奔著作祟。

陸延白哪知道徐葉羽這堪比鴻篇巨著的綺思，自然地退到她身后之后，更自然地微微定頭，側(cè)眸往后看了一眼。

后面的一幫子人跟了幾步，看兩個人估摸著真認(rèn)識，也沒有再上前了。

加上陸延白實在高挑，又因了做教授這么些年能鎮(zhèn)住場的氣質(zhì)，后頭幾個混混更覺不妙，低聲商討幾句就離開了。

徐葉羽在前面，不清楚后面的情況，但陸延白在她身后這個事實就沒來由地讓她心安，再加上剛剛那令她魂靈蕩漾的構(gòu)想……

她腦袋發(fā)熱，徑直低著頭，一個勁往前走。

直到只剩她鞋跟踩出的腳步聲回蕩在地下車場，她才終于回過了什么味來，轉(zhuǎn)頭往身后看——

陸延白手撐在副駕駛車門上，抬眼瞧她：“你是準(zhǔn)備砸我車嗎？”

她后知后覺順著自己行進(jìn)軌跡望去，面前角落里，躺著一堆廢舊的鐵棍。

……

“您不用特地說這些話的，”她走過去，“您能挽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

她怎么會不知道他講這樣的話，只是想讓她輕松點，別陷在剛剛緊張的后怕里。

到底是情商高的人，他實在太明白怎么樣無聲地關(guān)照對方的情緒。

陸延白眼尾勾出一泊淺淺笑意，一如既往地，淡漠又溫和。

“既然你清楚，那就快點坐進(jìn)來，載你安全回去我才能放心?！?/p>

為自己洗腦了一百遍“他對你只是老師對學(xué)生的照顧”，徐葉羽嗓底發(fā)干：“您送我嗎？這怎么好意思呢?！?/p>

然后一邁腿坐了進(jìn)去。

陸延白：“……”

關(guān)好副駕駛的門，陸延白繞向主駕駛。

確定兩個人都坐好后，他邊點火邊問：“住哪里？”

徐葉羽凝視他輪廓線幾近完美的側(cè)顏，幾乎未加思索道：“榮和公寓八棟五樓505”

講完這幾個字后的幾秒，車內(nèi)陷入短暫的沉默。

陸延白手中動作倏然半停，眼瞼合了合，又看向她。

完了完了……

L大的學(xué)生要嘛住學(xué)校內(nèi)宿舍，要嘛住校外的學(xué)生宿舍。

他問她住哪兒，肯定是問她住哪個學(xué)校宿舍，結(jié)果她倒好，真情實感地報了自己的地址？

徐葉羽躲開他的目光，渙然往車頂去看。

這下好了，說得這么詳細(xì)，連說錯這個理由都不能用了。

陸延白略啞的嗓音回旋在車頂：“怎么不住學(xué)校？”

徐葉羽冷靜下來：“學(xué)校宿舍太小了，人多不方便，加上我寫文嘛……需要安靜，就和一個室友單獨搬出來了，安靜環(huán)境方便創(chuàng)作?！?/p>

他點了點頭，看她有些逃避這個問題，也可能是有點什么不愿講的理由，他也就不必繼續(xù)問。

車子駛出車位，他指腹輕敲方向盤：“你現(xiàn)在還在寫？”

徐葉羽懵了一下：“還在寫？寫文嗎？”

又點頭：“對啊，我一直在寫的，從高一開始。高三那段時間忙著高考沒寫，高考完一直到現(xiàn)在都在寫?！?/p>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淡淡撂下一句：“做你的讀者應(yīng)該很幸福。”

不像陸宛宜喜歡的那個，據(jù)說千百年難寫一篇，每天都能聽到她在家哭訴她喜愛作者的無情消失。

徐葉羽臉一紅，又虛又自豪道：“是……是還挺幸福的吧……”

如果是在說兩年前的話。

……

到家之后，向微甚至還沒來得及問，就被徐葉羽在外面的跳動聲響吵醒了。

向微頂著睡得亂糟糟的頭發(fā)，半披著條毯子從房間走出來：“請問今天是過年了嗎？”

“盛放了?！毙烊~羽說。

向微：？

徐葉羽：“我盛放了?！?/p>

“我看你是腦子被門撞了，”向微坐在椅子上，“怎么啦，比我睡個午覺起來還高興。”

“午覺？”徐葉羽擼起袖子看了眼，“現(xiàn)在幾點了你睡午覺？”

“怎么，六七點就不準(zhǔn)人睡午覺嗎?！?/p>

向微又道：“你把袖子提起來看手腕干嘛，你戴表了嗎？”

徐葉羽訕笑著摸摸鼻尖：“噢，那倒沒有，我隨便看看，顯得高雅點。”

向微：“……”

盤腿在椅子上，向微聽徐葉羽事無巨細(xì)、洶涌澎湃地講完了方才發(fā)生的一切，嘖了聲：“怪不得說女學(xué)生容易喜歡上男老師，這種情況下實在太容易動心了?！?/p>

“是吧，”徐葉羽說，“尤其是他站在我身后，還有跟我說不送我到家不放心的時候，我實在太有安全感了。明明知道那就是老師對學(xué)生的感情，那種庇護(hù)式關(guān)心，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瞎想……”

向微狎昵地看著她：“不過陸延白真的好紳士誒，紳士又體貼，那種家教和品質(zhì)真的不是一時片刻能做到的?！?/p>

他的度一直拿捏得那么好，關(guān)心真摯不圓滑，也不帶絲毫的曖昧和撩撥，讓她感到溫暖的同時，也感到距離。

連讓她胡思亂想的底氣都不給足。

“完了，”她扯了本書蓋上臉頰，“小微，我fall in love（陷入愛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