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宛娘睜開眼,半晌兒才適應(yīng)眼前的光亮,記得昨兒晚上,活計做的有些晚,收拾睡下的時候窗外已交三更,躺下卻又輾轉(zhuǎn)難眠,想起前事又思及日后,不免暗暗感嘆。
因并未睡著,又臉兒朝窗子躺著,故此窗外的動靜,并未瞞過她去,只不過先頭她以為是梅鶴鳴罷了。
宛娘又不是傻子,梅鶴鳴成日躲在常春藤里偷窺,她怎會不知,有時想想,梅鶴鳴那廝精明一世,這個事兒做的卻很有幾分掩耳盜鈴的意味。
況,自打遇上姓安的開始,宛娘便知,早晚梅鶴鳴會尋過來,到了如今這會兒,宛娘反而不怕了,其實想想過往,梅鶴鳴便是大怒之時,也沒把她怎樣,多是雷聲大雨點小,自己既逃出來,便不會跟他回去,再說,跟他回去做什么,便是他一生對自己好,難道自己甘心當(dāng)一輩子的小老婆嗎,更不消說,還要那個夏寡婦,那個小倌,日后還不知有多少風(fēng)流事,……
宛娘雖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也沒想到梅鶴鳴既來了,卻不似往常一般,面都不露,卻鬼鬼祟祟的搬進了她側(cè)鄰的小院里。
老陳氏那日跟她說道:“側(cè)鄰的人家真真古怪,這搬家不趕在白日,卻怎的半夜里偷貓兒的就搬了,不像是搬家,倒像是做賊的?!?/p>
宛娘聽了,心里便起了些疑,過后,側(cè)面墻頭上忽的移挪進來一架常春藤,宛娘便更疑心上來,雖疑心,終未落得切實,那日走至常春藤下,一陣風(fēng)過,鼻端卻嗅到淡淡的熏陸香。
因梅鶴鳴素來講究這些,雖端午,也不會佩戴雄黃菖蒲艾葉等物,最是喜用熏陸香,這香梅鶴鳴曾對她說過,乃是番邦進貢之物,哪里是尋常百姓能有的物件兒,因此,宛娘嗅到這薰陸香,便知墻那邊兒定是梅鶴鳴無疑了。
心里落了實,卻更有幾分想不通,既他來了,怎不抓自己回去或打或罰,使出手段來懲治了,才是他梅鶴鳴的脾性,這樣日日躲在墻頭偷窺,卻想如何?
想不通透,宛娘索性不想了,且,不跟他面對著面兒,有些話她卻可以借著由頭說將出來,若當(dāng)著梅鶴鳴,她著實沒這樣的勇氣,說到底,她還是放不開的。
故此,今兒晚上把心里的話說給了老陳氏,實則是給墻那邊兒梅鶴鳴聽的,宛娘也拿不準(zhǔn)自己這番話說出來,梅鶴鳴會如何,但她還是想讓他知道,兩人之間隔著崇山萬水,若彼此無法翻山涉水而過,便不如各自丟開手去,尋個自在的好。
只心里未免還存著一絲希望,終究她還是動心了,窗外閃過人影,她先頭真以為是梅鶴鳴來著,想來那廝聽了她的話,再也隱忍不住,轉(zhuǎn)念又一想,以梅鶴鳴的性子,若隱忍不住,當(dāng)即便會翻墻過來,哪還會等到三更半夜,做此等宵小的行為,別是招了盜賊前來。
想到此,宛娘才警醒過來,剛張口要喊,就覺眼前一黑,神智全無,再醒來便是這里了。
宛娘適應(yīng)了眼前光亮,才發(fā)現(xiàn),她身下是張設(shè)在窗下的貴妃榻,窗上糊了輕軟的薄綃紗,日光從外透進屋內(nèi),很是亮堂,宛娘四下打量一遭,是間頗齊整的寢室,幔帳低垂,案幾精致,比之青州府她住的屋子也差不多少了,且并未綁縛她的手腳。
宛娘立起來,只覺頭隱約有些沉,卻沒旁的不適,倘若是歹人綁架,顯然這待遇太好了些,宛娘往門那邊瞧了瞧,剛要走過去,門卻從外推開,進來一個額發(fā)齊眉的小丫頭。
到了宛娘跟前福了福,卻也不說話,只把盤子里的一碗粥食擺在榻旁的幾案上,不待宛娘說話,便又出去了,宛娘耳中聽得落鎖聲。
宛娘不禁看了看幾岸上的纏枝青花碗,用勺子撥了撥,是熬的糯糯的燕窩粥,越發(fā)使人云里霧里,綁她來,難不成就為了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世間哪有如此好事。
瞧著這碗粥宛娘忽覺腹中饑腸轆轆,卻也不敢吃,如今她是孕婦,這樣一碗來歷不清的粥,哪敢貿(mào)然食用,況,也不知這里究竟是個什么所在。
宛娘坐在一邊,瞅著這碗粥發(fā)呆半日,忽聽門外鎖響,宛娘抬起頭來,只見門開處,進來一個穿戴體面的漢子,身上一件潞綢褶子,頭上裹著四方巾,只臉上卻戴著個古怪的銀質(zhì)面具,遮住大半的臉,只露出一雙眼在外頭,這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