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蕭槿瞧見段氏進來時，不由想起了她前世所看到的那個三嬸。

她前世過門時，衛(wèi)承劼就已經被外放浙江了。她聽說衛(wèi)承劼原本是打算讓段氏留在家中代他伺候母親的，但衛(wèi)老太太說家中兒孫眾多不需要段氏特特留下，反而是衛(wèi)承劼一人在外，更需要人照料，這便讓段氏跟著衛(wèi)承劼一道去赴任。

而三房的兩個孩子五公子衛(wèi)啟洵跟六公子衛(wèi)啟沛則留在京師念書，同時也代衛(wèi)承劼夫婦盡孝。蕭槿前世入門后便未曾見過這倆人，直到衛(wèi)老太太病勢沉重，三房夫妻兩個匆匆忙忙趕回來，她才看到了傳說中的三叔和三嬸。只是衛(wèi)老太太前世起病突然，病勢加重也快，等衛(wèi)承劼夫婦二人得了信趕回來時就只能對著老太太的牌位祭拜了。

蕭槿覺得這個三嬸為人尚可，不過她對段氏印象最深刻的大約要屬她跟傅氏的矛盾了。這兩個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結的梁子，兩廂見面，說話總是暗爆火星子。尤其后來起了分家風波，兩人越發(fā)不對付了。

段氏知道傅氏不待見兒媳婦，大約是抱定敵人的敵人是朋友的想法，前世一直都對蕭槿十分友好。只是蕭槿不想摻和到她跟傅氏的事情里面，否則會讓她的處境變得更糟，所以并沒怎么跟段氏走動。

不過，蕭槿覺著有段氏跟傅氏杠著也挺好，傅氏身邊沒個給她添堵的妯娌豈不是太寂寞了。

段氏入內抱了抱小侄孫，詢問蕭槿可給孩子取名字了。蕭槿搖頭道：“尚未?！?/p>

這個孩子是國公府第一個嫡出的曾孫，身份貴重，因此衛(wèi)承勉跟衛(wèi)老太太都十分重視。但太過重視的結果就是謹慎之至，遲遲無法敲定名字。

不光是官名，連小名也還沒定下。蕭槿覺得取個順口的就好了，但沒想到衛(wèi)啟濯在取小名的問題上居然犯起了糾結，想了幾個都覺得不太中意，便決定仔細想好了再定。

段氏直是夸贊小侄孫長相乖巧伶俐，一望便知是個機靈穎慧的，蕭槿暗嘆好像這些生養(yǎng)過孩子的女性長輩似乎都格外善于夸贊小孩子，只是如今孩子這么小一點，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哪里看出的乖巧伶俐。不過不得不承認，自己孩子被人夸獎，是一件令人舒悅的事。

蕭槿與段氏閑談片刻，問起了衛(wèi)老太太的事：“三嬸適才去看祖母時，祖母精神可還好？”

段氏面上淡笑斂去，嘆道：“婆母狀況仍舊不佳，我方才去時，看著婆母像是強打精神與我們說話。”說話間又轉頭看向蕭槿，“我臨走時，婆母還特地交代了讓我來看看小侄孫?！?/p>

蕭槿思及老太太一片拳拳之情，沉默了片刻，道：“我尚在月子中，不方便出去，要不三嬸將哥兒抱到祖母那里，讓祖母看一看。”

段氏也知曉老太太一直因為顧忌著自己如今沈疴不起，尚未見過小曾孫，但這種事她不好接下。

蕭槿見她踟躕不語，知曉她的顧慮，在兒子后腦勺上輕輕一撫：“好歹也要讓祖母看上一眼的，祖母那病不會傳染，實際無甚妨礙?！?/p>

衛(wèi)老太太無論前世今生都待她極好，萬一將來有個不測，她不想讓老人家?guī)еz憾離開。其實她覺得衛(wèi)老太太就是太過謹慎了，那病又不傳染，不會造成什么危害的。唯一不好的大約就是老太太的臥房內如今一天到晚都彌漫著藥味，老太太又受不得風，不能常常開窗，可能空氣不大好。

蕭槿見段氏依舊委決不下，忖量一回，道：“三嬸若是有所不便，那便等夫君回來，讓夫君抱過去?！?/p>

段氏看了蕭槿一眼。

這個侄媳婦雖則年紀不大，但瞧著便有一種沉穩(wěn)大方的氣度，大約世家出來的姑娘大多都是出挑的。她自己幷非世家出身，只因娘家是京中新貴才得入衛(wèi)家的，而傅氏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女，總是覺得自己高她一等，有意無意在她跟前擺譜，她自然心中不忿。

只是傅氏也只是在暗中跟她較勁而已，無甚太大的矛盾，所以她也只是暗地里與她杠著，沒發(fā)生過什么大的爭執(zhí)。但是如今老太太這般光景，一旦有個好歹，怕是傅氏就要攛掇著分家了，屆時免不了要起口舌之爭。

晚夕，衛(wèi)啟濯歸家時，神色顯得十分疲憊。

蕭槿生產完的隔日，他的半月假便到期了。因著祖母的事，他仍是蹀躞不下，但近來部里事多，皇帝不肯再讓他繼續(xù)休息下去，但很貼心地調撥了兩個太醫(yī)來國公府待著，隨時待命。

衛(wèi)啟濯一踏入院門便跟下人詢問蕭槿母子何在。得知在書房待著，當下便趕了過去。

推開門扉，他一眼就瞧見蕭槿坐在書桌前，懷里抱著個小小的錦被包，正低頭輕聲說著什么。

蕭槿聽到門軸轉動聲，抬眸瞧見是他，微微一笑：“餓不餓？我已經讓廚房備下飯菜了，就等著你回來?；蛘撸刃獣涸俪?？”

衛(wèi)啟濯望了蕭槿少頃，遽然上前，連著她懷里的兒子一道抱在了懷里。

他如今想想前路的未知，便覺心頭磈磊堆積，有些喘不過氣來。但是看到妻子跟孩子，又覺得滿心安謐恬蕩。他有時候覺得，或許上天已經待他不薄了，至少他今生娶到了一直想娶的姑娘，也得了可愛的孩子，有了屬于自己的家。

蕭槿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愣。她之后細細想了她生產那天他的反應，其實能大致猜到他的心情。大概他前世的情緒遺留還是很多的。

這幾天他尤其喜歡抱她，有幾回夜里抱著她時情不自禁地溫存，溫存著溫存著就翻身壓到她身上索吻。

然而她如今身上惡露未凈，也還沒出月子，仍舊不能行房，他吻到后來喘息不住，起了反應，就一把抓過她的手去幫他紓解。

蕭槿光是想一想就紅了耳尖。

從前她來了月信不能行房，他也會拉著她的手幫他紓解，然而來一次月信最長也不過七八日，他需要忍耐的日子幷不長，拽著她的手為他上上下下時還時常調戲她，很有幾分尋求情趣的意思。

但是他如今這般不比從前，因著她懷孕，他已經三四個月沒有開過葷了，有時候她臨睡沐浴罷，披著松松垮垮的寢衣懶洋洋地躺在床上與他說話時，她就覺得他盯著她的模樣就仿佛餓狼瞧見鮮肉。

她一度擔心衛(wèi)承勉和衛(wèi)老太太在她懷孕期間為衛(wèi)啟濯安排什么房里人，雖然她知道衛(wèi)啟濯不會接受，但總也是不想為這種事鬧得不愉快。不過衛(wèi)承勉和衛(wèi)老太太倒是始終未曾管過這種事，蕭槿再度深佩于兩位長輩的開明。

她昨晚又被他壓了，他將她按在身下深吻時，她能明顯感受到他的急迫。她當時就忍不住想，這要是等她出了月子解了禁，他還不把她的骨頭折騰散架？

蕭槿默默拉回思緒，在他臂彎里蹭了蹭臉頰：“好了，知道你得了兒子高興--我跟你說件事，你一會兒抱著兒子去讓祖母看一看?！?/p>

衛(wèi)啟濯一頓，低頭看她；“你是怕……”

“嗯，我覺著其實沒有什么的，只是祖母太謹慎了。而且我今日聽三嬸說祖母的精神很不好，我想著，會不會看看小曾孫能讓祖母振奮一些?！?/p>

衛(wèi)啟濯垂眸看了已經睡著的兒子一眼，輕應一聲，又想起蕭槿適才的舉動，問她剛剛在跟兒子說什么。

蕭槿道：“我跟他說，我往后每日都帶他來書房坐一坐，給他念念書，他將來說不得也能像你一樣厲害。”

衛(wèi)啟濯望著兒子恬靜的睡容，道：“我覺著他縱然是不聽，也能很厲害，畢竟是我的兒子，一定能傳承我的穎悟機敏。”

蕭槿陷入了思考。雖然他這話極其不要臉，但是很有道理的樣子。

所以不光是顏值，兒子將來的智商好像也是有保障的。

衛(wèi)啟濯與蕭槿一道用了晚膳，估摸著祖母也用過膳了，便抱著兒子去了臨溪館。

衛(wèi)老太太一直都想看看新添的小曾孫，但是又顧忌著自己如今重病在身，見孫兒當真抱了過來，一時心境復雜。衛(wèi)啟濯看祖母很是猶豫，幾步上前，將??褓遞到祖母跟前：“祖母若是有力氣便抱一抱?！?/p>

衛(wèi)老太太看著小包裹里露出的小曾孫的小腦袋，禁不住嘴角揚起，猶豫須臾，最終還是伸出手將孩子抱過去輕輕搖晃，細細端詳。

衛(wèi)啟濯見祖母唇角滿含笑意，一時心里五味雜陳。自從祖母病勢沉重之后，他已經許久沒在祖母面上看到什么笑容了。

衛(wèi)老太太如今氣力不濟，擔心自己抱不穩(wěn)會將孩子摔了，沒抱一會兒便又將小包裹還給了衛(wèi)啟濯。

衛(wèi)啟濯見祖母心緒轉好，便順道玩笑道：“祖母可是覺著他跟我小時候一樣安靜？”

衛(wèi)老太太斜他一眼：“這么大點兒的孩子不會爬不會走的，每日不是吃就是睡，連哭鬧都沒什么氣力，自然安靜了。只是你幼時確實也文靜得很，我還與你父親說，跟你同庚的那些男娃娃都皮得很，到了你這兒性子卻這樣靜，敢怕是有什么毛病，為此還特特請來太醫(yī)來給你瞧了瞧，太醫(yī)說你沒什么毛病，大約只是天性內斂而已。后頭你漸大，果不其然，穩(wěn)重得很，就是太倔了?！?/p>

衛(wèi)老太太忽然一頓，轉眸細細端視孫兒一番：“這執(zhí)拗的性子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如今你自己也是當爹的人了，有些道理更應當懂。我跟你父親自然是希望你們都能有出息，但平平安安的才最重要，你的敵手多，縱然斗，也還是要求穩(wě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