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槿步子頓住,轉(zhuǎn)身十分敷衍地點頭致意,幷表示自己抱著孩子不方便見禮。衛(wèi)啟沨全然不介意,搖手道:“不礙事--我方才進來時恰巧瞧見門口來了個眼生的小廝,就隨口問了兩句,那小廝自稱是尹大人派來遞信的,弟妹要不要去看看?”
蕭槿聞言一楞,衛(wèi)啟沨口中的“尹大人”顯然指的是尹鴻,只是他不好直呼尹鴻名諱。尹鴻如今還在河間知府的任上,忽然派人來,自然是要尋衛(wèi)啟濯的,尹鴻能給衛(wèi)啟濯遞什么信兒?難道是出了什么事?
蕭槿思及此,心頭一凜,將兒子暫且交給保母照看,自己扭頭便回了昭文苑。
衛(wèi)啟沨望著蕭槿的背影,眼神幽微。
蕭槿命人將那小廝帶到了昭文苑的敞廳。她見到那小廝時,看對方雖則風塵仆仆,但衣冠齊整,舉止斯文,言行規(guī)矩,覺著倒確實像仕宦人家出來的,但具體如何還是要核實一下。
她面色微沉,詢問對方是來捎什么信的。
那小廝先是恭恭敬敬朝蕭槿行了一禮,隨即道:“小的受老爺所托,來將一封信交于表少爺。”
蕭槿道:“少爺不在家中,前兒出了公差,離京了?!?/p>
那小廝踟躕了一下,躬身問道:“敢問少奶奶,表少爺何時回?”
蕭槿凝眉:“究竟有何急事?少爺最早也要下月才回。 ”
小廝略一猶豫,道:“老爺交代說,這信定要親手交于表少爺。”
“什么信?拿給我看看?!笔掗日f話間示意丫鬟上前去取信。
小廝委決不下,踟躕了半晌,才將信掏出來,交給了蕭槿的丫鬟。
蕭槿接過來拆開,一目十行地掃完,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她抬頭將那小廝仔細端量了半日,問了好些關(guān)于尹鴻的問題,那小廝都對答如流。她沉吟片晌,命人將這小廝暫且?guī)氯ァ?/p>
因為經(jīng)歷了之前假造家書的事,她如今都格外小心。只是就目前的狀況來看,這小廝應該確實是尹鴻的小廝,而且衛(wèi)啟濯與她說過他跟尹鴻定的暗語,那封信里確實標有暗語。
所以對于信中所言,她有些頭疼。
尹鴻在信里說,河間府下轄的肅寧、任丘、交河等縣,自去年入秋以來,滴雨未降,致使田地龜裂,禾稼槁死,收成大減,人畜飲食無著,糧稅無法征收。他再三向朝廷遞呈奏章請求賑災,但朝廷派去的欽差敷衍了事,真正落到他手里的賑災錢糧在大片旱災面前根本是杯水車薪。
他如今已經(jīng)將河間當?shù)貍}廩里的糧食放盡,只靠著跟外府借糧解決災民吃飯問題,接連向朝廷遞了三封奏章都杳無音信,他懷疑這是袁泰從中作梗,目的就是陷他于不義,將來事情鬧大了,好構(gòu)陷他從而拉衛(wèi)啟濯下水。
蕭槿覺得尹鴻這個猜測完全有可能,通政司那邊應該也有袁泰的人,袁泰很有可能提前知悉了河間大旱的消息,然后早作布置。
只是衛(wèi)啟濯曾與她說袁泰似乎在暗中派人監(jiān)視著尹鴻,那么在這種情況下,尹鴻還能差人送信過來,也是很不易了。
只是眼下衛(wèi)啟濯恰好離京了,這件事就不好辦了。
蕭槿想起衛(wèi)啟濯臨行前的囑咐,當下命人帶上那小廝,轉(zhuǎn)去尋衛(wèi)承勉,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說,請衛(wèi)承勉給劉用章去信。
她做完這些才稍稍松了口氣,看看天色已近日暮時分,當下起身折返回后花園去看兒子。
她一路七拐八繞,走到疊翠樓前時,忽然望見衛(wèi)啟沨坐在亭中吃茶,她扭頭就要轉(zhuǎn)往另一條道,誰知衛(wèi)啟沨身邊幾個小廝忽然齊齊上前攔住她去路。
蕭槿面色一沉:“讓開?!?/p>
那幾個小廝低垂著頭,竟是紋絲不動。
蕭槿示意身邊兩個丫鬟將小廝拉開,但兩廂力量懸殊,根本拉不開。蕭槿吩咐丫鬟不要做無謂的爭執(zhí),回身就走。
后面的幾個小廝竟然扯住了她的兩個丫鬟。蕭槿霍地轉(zhuǎn)頭,沖衛(wèi)啟沨怒道:“叫你的人給我滾開!”
衛(wèi)啟沨此刻已經(jīng)步出了亭子,朝她緩步而來。
“弟妹看不出么,我是在刻意等待弟妹,”衛(wèi)啟沨示意那幾個小廝將蕭槿的丫頭拉去一旁,“我有些事要告與弟妹知道。”
蕭槿冷笑一聲,轉(zhuǎn)身離開。然而她未走出多遠,就聽到衛(wèi)啟沨的聲音夾雜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從身后傳來:“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關(guān)乎你的生死,你真的不聽一聽么?”
蕭槿步子不停:“你離我遠一些,你現(xiàn)在如果不滾開,我便……”
她一句話未完,便覺衛(wèi)啟沨加快了腳步,她側(cè)身一避,轉(zhuǎn)頭果見衛(wèi)啟沨尚未及收回去的手。
他好像是要來拉她的手。
蕭槿面若寒霜,冷冷盯他須臾,忽然道:“那個小廝是你派來的?”
衛(wèi)啟沨環(huán)顧左右,再次確定四下無人,望向蕭槿:“槿槿的疑心病太重了,我根本不認得那個小廝。何況這種事我要如何作假?”
“那你滾是不滾?”
衛(wèi)啟沨沉默了一下,道:“你可知當初我為何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