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剛到家門口,就聽著屋內(nèi)傳來爭執(zhí)聲,開門一看,保姆和他爸正推搡著什么。
“阿姨,怎么了?”
王阿姨一見他,就氣急敗壞地說:“任隊長,你可算回來了,你爸不肯吃藥!”
任燚看向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暗暗嘆氣:“老任,你胃不舒服干嘛不吃藥?!?/p>
“是藥三分毒,我不吃,不吃?!比蜗驑s有些激動地一把打掉了王阿姨手里的藥。
藥瓶摔在了地上,藥丸滾得到處都是。
王阿姨無奈搖頭。
任燚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倆人一起蹲下身收拾。
任向榮卻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問任燚:“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放學(xué)了?”
“天都黑了,不早了?!比螤D輕聲道,“阿姨,你今天先回去吧?!?/p>
“飯做好了在鍋里,我走了啊。”王阿姨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換上鞋走了。
任向榮輕拍著自己的腿,也不知是在問任燚,還是在自言自語:“你媽下班兒了嗎?”
“還沒?!比螤D把藥放到一邊,打算過幾個小時再試試,也許那時候他爸就清醒了。
說來可悲,他爸曾經(jīng)能準確數(shù)出轄區(qū)內(nèi)的任何一條街上有幾個市政消防栓,如今卻有一半的時間不記得現(xiàn)在是何年何月,不記得老伴已經(jīng)去世,兒子已經(jīng)成人。
任向榮念叨著:“等你媽回來再吃飯?!?/p>
“行,老任,我先給你洗個澡吧?!?/p>
任向榮似乎沒聽見,仍喃喃地說:“等你媽回來再吃飯……”
任燚把輪椅推到浴室,把他爸抱了起來,放在定制的浴盆里,耐心地清洗起來。
他爸曾經(jīng)是一代傳奇消防員,拿過五四勛章,立過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因腿傷退役的那年,已經(jīng)是正營級的消防大隊隊長,可在坐上輪椅的不過三年之后,就病了。
他媽在他上大學(xué)的時候就意外過世了,家里親戚也少,他爸一病,所有的家事都由他一人承擔(dān),可他大部分時間都不能回家,只好找了兩個保姆晝夜輪班照顧,只是阿爾茨海默癥的病人,陰晴無常,有時候及其不可理喻,這幾年換的保姆都超過兩位數(shù)了。
最讓任燚難過的,是那個曾經(jīng)像一座山一樣堅定、強大的男人,如今變成了這幅病弱、蒼老的模樣。他救過那么多人,現(xiàn)代醫(yī)學(xué)卻救不了他。
費力的洗完澡,任向榮好像要睡著了,任燚也累得夠嗆,他把人抱上床,蓋好被子,開好空調(diào),然后去廚房熱飯。
邊吃飯,任燚邊撥了一個人的電話。
電話瞬間就被接通了,里面?zhèn)鱽砜桃鈮旱偷穆曇簦骸鞍?,兄弟?!?/p>
“干嘛呢?”任燚問。
“孩子剛睡著,怎么了?”
“找你打聽個人。”電話那頭的人叫傅楷,是他高中同學(xué),他最好的哥們兒之一。
“誰呀?!?/p>
“宮應(yīng)弦,你聽過嗎?宮殿那個宮,也是個警察?!?/p>
“知道啊,你怎么會突然打聽他?”傅楷“嘖嘖”兩聲,“你怎么知道這個人的,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p>
“扯什么淡呢,我只是懷疑有人冒充警察,跟你核實一下?!?/p>
“哦,他確實不像警察?!?/p>
“你認識?”
“不認識,見過。”
“他是怎么回事?”
“他是個奇葩……哎喲,我閨女被你吵醒了?!彪娫捘穷^傳來幼兒的哭聲,“回頭再跟你說?!?/p>
任燚聽著那頭的忙音,撇了撇嘴:“確實夠奇葩的?!?/p>
吃完飯,他給高格打電話問了一下隊里的情況,然后就躺在沙發(fā)上打了會兒游戲。
直到晚上九點多,任向榮的臥室里傳來了動靜。
任燚推開門,見任向榮剛剛坐起來:“老任,你醒了?”
任向榮看了任燚一會兒,責(zé)怪道:“你怎么又回來了?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為了我擅離職守?!?/p>
任燚松了一口氣:“中隊就在咱家對面,不會耽誤出警的。阿姨說你吐了,我回來看看?!?/p>
“吐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比蜗驑s撐著身子下了地,任燚想上去扶,被他揮手制止了。
任向榮一條腿還能用,只是走路很勉強,但他清醒的時候,寧愿拄拐也不愿意坐輪椅。
“你先把藥吃了?!比螤D拿過藥和白開水。
任向榮坐在沙發(fā)上,乖乖吃了藥。
“你今晚就別吃飯了,等明天看看腸胃怎么樣,不行我?guī)闳メt(yī)院?!?/p>
“去什么醫(yī)院。”任向榮瞪了他一眼,“你把我當(dāng)廢人呢?!?/p>
“哪兒敢啊。”任燚笑道,“不去就不去,任大隊長輕傷不下火線。”
任向榮也笑了:“最近怎么樣?”
“上禮拜長興路出了個警,燒了個咖啡廳,火調(diào)那邊兒說是裝修的時候違規(guī)改造線路引起的?!?/p>
“哦,給我說說?!?/p>
父子倆喝著茶,暢快地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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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任燚回了中隊,剛好趕上出早操,練到10點左右,天越來越熱了,他便叫了原地解散,開始自由活動。
他們平時雖然不能離隊,但在中隊的生活并不枯燥。
每天除了例行的操練和學(xué)習(xí),時不時還要去轄區(qū)內(nèi)各單位進行消防審核和檢查,自由時間可以打籃球、健身,可以玩兒游戲,可以看電視、電影,可以開展各種不違反紀律的興趣愛好。
此時,任燚和高格、孫定義跑到活動室,一人找了一個舒服的沙發(fā),歪著身子開始打游戲。
“吃雞還是王者?”孫定義問道。
“吃雞?!?/p>
“我能帶我對象……”
“不能?!眰z人異口同聲地說。
孫定義“嘖”了一聲,“有妹子你們都不要?!?/p>
“誰想聽你膩歪。”高格道,“組個誰呢,我看誰在線……”
任燚道:“我最近要上段位,不帶菜雞?!?/p>
“那我這邊沒人了?!?/p>
“我也沒有?!?/p>
“匹配一個吧?!?/p>
游戲很快開始了,孫定義突然開始偷笑。
“笑什么呢?”
“你的名字,哈哈哈任隊,我看一次笑一次?!?/p>
任燚的游戲名字叫做——女神。
“你懂什么,我在制衡我的五行。”任燚道,“跳M城了?!?/p>
新匹配的人突然說話了:“一號小姐姐的名字好特別啊,怎么讀啊?!?/p>
高格和孫定義都笑出了聲。
任燚清了清嗓子:“我開始表演了啊,不許笑了。”他打開語音,掐尖了嗓子,發(fā)出了一種略有些沙啞的、雌雄莫辯的聲音:“讀曼哦,曼妙的曼。 ”
高格和孫定義忍著笑。
那頭愣了一下:“你的聲音……你不會是變聲器吧?!?/p>
任燚放慢了語速,“嬌嗔”地說:“???你覺得我像男的哦?!?/p>
那頭沉默了許久:“沒有啦,蠻性感的煙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