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聊著,敲門聲響起,一個護士抱著個嬰兒走了進來,任燚一看,正是早上他在手術室外見到的護士。
“任隊長。”護士笑了笑,“你在忙嗎?”
“沒事,不忙?!?/p>
護士抱著孩子走了過來:“這就是早上那個孕婦生下來的孩子,男孩兒,特別健康,母子平安。”
任燚心中頗為觸動:“太好了?!?/p>
“好!”孫定義帶頭鼓起了掌。
任燚“噓”了一聲,指了指宮應弦,眾人都輕聲笑了。
“他媽媽想讓你們看看他,讓我代替她向各位道個謝。”
任燚接過了護士手中輕飄飄的嬰兒。他還沒有睜開眼睛,皮膚泛紅發(fā)皺,小嘴微微嚅動著,不知道在做著什么美夢。任燚忍不住笑了笑,又問道:“那個做手術的老人呢?”
護士淡道:“沒能撐過手術。”
任燚怔住了。
在他們跟兇手進行生死較量的時候,不遠處緊挨著的兩間手術室,醫(yī)生和病人同樣在與生死較量,最后,一個新生,一個死亡,冥冥中似乎在預示著生命的輪回。
生與死是如此莊重,偏偏有人毫無敬畏之心。
任燚很高興呂博青被當場擊斃,呂博青想用自己的死去獻祭,偏偏死的毫無價值,踐踏生命的人,終究會被生命所踐踏。
護士安慰道:“醫(yī)院就是這樣的地方,有喜有哀。人間百態(tài),你待上幾天就能看盡。其實當時讓我們撤退的時候,我們也不是不惜命,就是看得多了,覺得死亡不是特別遙遠、特別可怕的事,生死有命嘛?!?/p>
任燚用指尖摩挲著嬰兒柔嫩的臉蛋,心中感慨萬千。
消防,警察,醫(yī)生,盡管方式和方法不同,但目的都是一致的——救人。他們讓人知道惡有所報、禍有所依,是構建人安全感的基石。
兇手選在這樣的地方制造出這樣的罪惡,同時制造的還有恐懼,也因此格外地不可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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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陸續(xù)離去了。
到了下午,宮應弦才醒過來。
任燚一直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確保宮應弦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自己。
宮應弦睜開眼睛,注視了任燚兩秒:“你沒事吧。”
任燚笑道:“你該問問自己有沒有事,開完槍就暈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中槍的是你呢?!?/p>
宮應弦皺起眉:“當時確實有點暈?!?/p>
“所以第一槍打偏了?”
“沒有打偏,故意的?!?/p>
任燚噗嗤一笑。
宮應弦羞惱道:“真的是故意的,我想留他一命,畢竟他知道很多事情,而且大廳里那么多人,不想造成恐慌。結果他還藏了一些小炸彈,我怕傷到你們才不得不擊斃?!?/p>
“我相信你?!比螤D想起邱言曾經摸過宮應弦的頭發(fā),顯得那么親密和憐愛,便也伸手順起宮應弦的頭發(fā),連位置都跟邱言一模一樣,“你的槍法那么準,怎么會打偏呢,你一定是怕嚇到小朋友吧?!?/p>
宮應弦點點頭。
任燚心想,宮應弦真的是個內心溫柔又孤獨的人,只是用冷硬的外殼將自己全副武裝,只有像他一樣靠得這么近了,才能看見,他又心痛,又忍不住感到驕傲:“這次你立功了?!?/p>
宮應弦沉默了一下:“是我們沒有盡快摸到這個邪教組織的脈絡,是我們申請讓周川回到醫(yī)院,是我們沒有早一步抓到呂博青,如果我們……”
任燚伸手捏住了他的兩片嘴唇。
宮應弦不滿地瞪著他。
“你再說這種話,我就不讓你說話了。”任燚輕聲說,“沒有人能預料到罪犯的動機與動向,所有的罪與惡,都是他們造成的,你們已經盡力了,千萬不要有自責的想法,只要以后繼續(xù)盡力,盡全力?!?/p>
宮應弦怔怔地看了任燚半晌,輕輕點了點頭。
任燚松開了手:“這回咱們應該能好好住院了?!?/p>
“嗯。”宮應弦抬頭看著任燚,“你知道當時呂博青手里抓著的是什么嗎?!?/p>
“過氧化氫啊,你說了?!?/p>
“是高濃度的?!睂m應弦想起當時的場景,頭皮依舊發(fā)麻,“過氧化氫的濃度越高,越不穩(wěn)定,達到70%以上的濃度,甚至晃一晃都可能爆炸。裝在小藥瓶里那點,雖然劑量小,但離得近,炸死炸傷都有可能,他是用來當子彈使的?!?/p>
任燚罵道:“真他媽歹毒?!?/p>
“制服歹毒不是消防員的工作,是我的工作。”宮應弦直視著任燚,“上次在化學罐現(xiàn)場我搶了你的活兒,這次你搶了我的活兒,我們算扯平了,以后你不準擅自行動?!?/p>
任燚訕訕道:“你這個人真的很記仇?!?/p>
宮應弦輕哼一聲。
“還好有你神勇一槍,解決了所有危機,對吧?!比螤D支著下巴笑看著宮應弦,“我知道你肯定會保護我的嘛?!?/p>
這話自然令宮應弦十分受用:“當然了?!?/p>
任燚但笑不語,眸中流淌著難言的溫柔。
宮應弦遲疑了一下,故作若無其事地說:“晚上也一起看電影吧?!?/p>
任燚心中一喜:“好啊,但是不看鬼片了?!?/p>
“看什么都行。”宮應弦悄悄將腦袋往任燚的方向偏了偏,這是無意識的動作——他無意識地想要靠近任燚。
兩顆心都在默默地向著彼此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