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好?!?/p>
大家興奮地互相拜年。
與此同時,宮應弦悄悄地在背后拉住了任燚的手,他嘴上說著不怕,其實離火這么近,他還是有些不舒服。
任燚原本應該用力回握,可他突然就沒有了那樣的力氣,或者說,底氣。
大家興奮地圍著篝火跳起了轉圈舞,倆人勉強跟著跳了幾圈,就離開了操場,進了會議室。
門一關,宮應弦就從背后抱住了任燚,輕輕晃了晃,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你今天都沒發(fā)現(xiàn)我有什么不一樣嗎?”
任燚頓了頓:“什么?”
“我穿了新衣服?!睂m應弦不太滿意地說,“這都看不出來?”
“很好看。”
“跟平時風格不一樣,你喜歡這種休閑的吧?!睂m應弦親了親任燚的面頰,“你的臉是涼的,但脖子是熱的?!?/p>
任燚拆開了宮應弦的手,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低聲道:“我有事要問你。”
宮應弦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其實從今天見到任燚開始,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任燚不大對勁兒了,他是何等的聰明,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他也正色道:“你問?!?/p>
在宮應弦來之前,任燚想過很多婉轉的問法,可看著這張熟悉的臉,他突然就不想拐彎抹角了,他深吸一口氣,用發(fā)顫的聲音問道:“龐貝博士是不是給我爸做了深度催眠?!?/p>
宮應弦的面色肉眼可見地褪去了血色,目光也垂了下去,回避了任燚的眼神。
看著宮應弦的反應,任燚的心涼透了。
他知情,他知情!
“任燚,這件事……”
“你知道?!比螤D不敢置信地看著宮應弦,“你知道,但你瞞著我?!?/p>
“我知道你不會同意。”
“我當然不會同意!”任燚突然厲吼一聲。
他的情緒爆發(fā)得猛烈而毫無預兆,宮應弦呆住了。
任燚從來不曾這樣兇過他,他也沒見過這樣的任燚。
“你、你聽我……”
“是你授意的?!比螤D的眼睛瞬間充血,“是你授意龐貝博士對我爸進行深度催眠的?!?/p>
宮應弦看著任燚憤怒的眼眸,心徹底慌了,他咬了咬牙:“是?!?/p>
最后一絲希望也被碾得粉碎,任燚的身形晃了晃,心臟劇痛,他難以接受地盯著宮應弦:“你懷疑我爸,你懷疑我爸!”
“任燚,你冷靜點?!睂m應弦深吸一口氣,“我們一直都對當年參與救援的人有所懷疑,你父親是第一個進入現(xiàn)場……”
“對!他是第一個進入現(xiàn)場的!”任燚顫聲道,“他是第一個進入現(xiàn)場把你從大火里救出來的!”
宮應弦艱澀地說:“我們整理的諸多證據(jù),都證明兇手非常專業(yè),或者他有一個專業(yè)的幫手,而第一個進入現(xiàn)場的人,有最多的時間和時機,我們只是想確認…… ”
“你想確認什么?”任燚死死地盯著宮應弦,“我不遺余力地幫你找證據(jù)、找兇手,到頭來你懷疑我父親?我告訴你,我爸跟我是一種人,他這一輩子,升官發(fā)財他從來沒看在眼里,他為人又耿直又正氣,他救過數(shù)不清的人,他永遠、永遠不可能害人!”任燚的聲音逐漸哽咽,他已經(jīng)失望、傷心到了極點。
“我相信你,我也不愿意懷疑你父親,所以我才希望能從他的記憶里得到更多信息,我想要早一天抓到兇手,這樣你才能早一天安全?!?/p>
“你根本不是為了我的安全?!比螤D指著宮應弦,瞠目欲裂,“你只是為了復仇,為了你自己的復仇。”
“這兩樣沖突嗎?”宮應弦也急了,“任燚,你冷靜一點,我們的敵人是同一個?。 ?/p>
“是嗎?”任燚咬牙道,“在你心里,我父親也可能是你的敵人啊。那個把你從大火里救出來的人,你懷疑他是縱火的兇手,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為什么不敢告訴我!”
“因為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你就敢瞞著我做這一切!你憑什么!”任燚吼道,“宮應弦你憑什么?你就憑我從來不舍得對你生氣,是嗎?你以為我什么都能容忍你,是嗎?哪怕你傷害我父親!”
“我沒有!”宮應弦吼道,“我沒有想要傷害他!龐貝博士非常謹慎,他只是近期會經(jīng)?;貞浧鹉嵌斡洃?,過段時間就沒事了!”
“去你媽的沒事!”任燚用赤紅地眼睛瞪著宮應弦,“你自己做過深度催眠,你知道那個過程和后遺癥有多么痛苦。我爸他是個病人,你催眠完了也許只是回憶幾次,我爸他真的會回去!他從來不回那一年,因為那是他一生中最痛苦、最煎熬的一年!可他今天回去了,也許之后還會不斷地回去,都是因為你們,因為你們未經(jīng)我允許,擅自將他帶回了那一年!”任燚怒極攻心,狠狠地推了宮應弦一下,“你還敢說你沒有想要傷害他!”
宮應弦被推的一個踉蹌,他看著任燚暴怒的神情,心痛難當。任燚從來不會對他這樣聲色俱厲,更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那眼神讓他害怕。
宮應弦輕輕咬了咬唇:“……我只是想要抓到兇手?!?/p>
“對,你想要抓到兇手,你十九年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抓到兇手。”任燚哽咽道,“可那跟我爸有什么關系?他十九年前救了你呀。我不敢說每一個消防員百分百都是好人,但我了解我身邊的人,我爸,為了救人,無數(shù)次把自己置于致命的危險中,他無數(shù)次可能成為孫定義,這樣的人永遠不可能去害人。”
宮應弦艱難地說:“任燚,我明白你對你父親的信任,這也是我不想告訴你的原因,但是太多證據(jù)都……都指向第一個進入火場的人。門鎖,起火點,現(xiàn)場情況,第一個進入火場的人的證詞直接影響了調(diào)查結果。”
聽著這一段理智而冷酷的分析,任燚只覺心如死灰。他無法想像,在他和宮應弦親近的這些日子里,宮應弦在偷偷籌劃著如何利用他的父親,甚至懷疑他父親——他的英雄消防員父親——是縱火犯。
任燚的聲音突然變得平靜:“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父親的?從一開始?”
宮應弦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你是為了這個才接近我的嗎?你是為了這個才和我做朋友的嗎?”
宮應弦猛地抬頭:“不是!我以前不知道你們是父子關系!”
任燚看著宮應弦,突然覺得有些不認識這個人了,此時說出來的每一個字,也都變得不可信,他搖了搖頭:“不,你早就知道了,你是故意的,這又不難查,半個消防系統(tǒng)的人都知道任向榮是我父親。”
“我真的不知道!”宮應弦急得雙目赤紅,“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開始調(diào)查救援人員?!?/p>
任燚突然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就算以前不知道,那你知道以后呢?你懷疑我是害死你全家的兇手的兒子,你是怎么看我的?你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跟我睡的??。磕闶遣皇怯X得挺得意的,把我從里到外都利用得徹底?!”他越說越是絕望,他把倆人自相遇至今的所有都回憶了一遍,那些他自以為甜蜜的過往全都變味兒了,全變了。
宮應弦低吼道:“我沒有,我沒有想要利用你!不管當年真相如何,你都是無辜的,我從來沒有把你和你父親放在一起看待?!?/p>
任燚強忍著眼淚,背過了身去:“你走吧?!?/p>
“我道歉?!睂m應弦看著任燚冷硬的背影,徹底慌了,有個聲音在腦子里大聲叫囂著,不要這么對他,他受不了任燚這么對他,那個總是對他溫柔寬容的人,不能這么對他,“對不起……”
“我現(xiàn)在不想看到你,走?!比螤D閉上了眼睛。
“任燚……”
“走!”任燚吼道。
宮應弦眼圈赤紅,泫然欲泣,他傷心地咬住了下唇,轉身摔門走了。
眼淚順著任燚的面頰流了下來。
他的心上人,不是那樣的人,那個雖然任性但骨子里溫柔的人,不會這樣對他,不會在他剛剛失去戰(zhàn)友的時候,又在他心上捅刀子。
可是,那是誰呢。
他是否真的認識他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