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是有病吧——”
電話一接通,便聽到邵文津在另一頭罵罵咧咧。
隋恕這幾天都忙著陪簡韶玩,帶她去坐游輪、逛美術(shù)館,又見了幾個朋友,一并去蒂芙尼的答謝晚宴蹭翻糖蛋糕吃。簡韶在一眾參宴的明星里還看到了她前室友鄭明可的偶像,那個長相清純的新晉小花林采恩。
真人比熒幕上更有沖擊力,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林采恩似乎朝她這里看了一眼。這大概就是鄭明可常說的“姐姐看到我了”的幻覺吧。
邵文津給隋恕打電話的時候,正逢兩個人在露臺上喂麻雀。
隋恕甫一接起便把手機拿的離耳膜遠(yuǎn)一些,但仍擋不住邵文津的大嗓門:“你人為什么不在實驗室?!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要去取中期報告?”
隋恕面不改色,“腿長在你的身上,我怎么能知道它要去哪兒?”
被噎了一句,邵文津氣憋,“那我過兩天再去拿,你們最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韓先生要看?!?
他帶了些敲打的意味。
“你取便是。”隋恕灑一把鳥食,不甚在意。
簡韶手癢,想戳麻雀的絨羽,還沒靠近,它便撲棱飛走了。
隋恕把鳥食放在她手心,張開手,幾只大膽的又盤旋著飛回來。
“不是,我說你是有病吧?”邵文津還是沒忍住,面露懷疑,“你們天天在家關(guān)起門來捯飭什么殺傷性武器呢?難道你覺得有人要害她?別草木皆兵……既然你倆都沒事,我說我要帶簡韶妹妹去哈爾濱滑雪,你為什么攔著?”
“你自己沒有女朋友嗎?”隋恕反問。
邵文津無語。
“我準(zhǔn)備投一家滑雪度假村,跟我一塊去玩玩唄?!彼?。
“你又不是地產(chǎn)公司,投什么滑雪度假村?”隋恕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冬日的寒風(fēng)凜冽,每說一句話,都呵出團團的白氣。
“雖說國內(nèi)的大型滑雪場都是地產(chǎn)公司來投,低價拿地、銷售住宅來補貼雪場。不過我們這次的雪場索道所有權(quán)與經(jīng)營權(quán)是分開的,初期成本并不算高,”邵文津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滑雪道的集流面修了截水溝,蓄水池也安裝了攔污沉沙設(shè)施和防蒸發(fā)設(shè)施,最大程度實現(xiàn)水資源利用,是不是不錯?”
他總有許多投錢的理由。他早年還給一個大學(xué)生的奇思妙想投過20萬,對方對他講,理發(fā)很無聊,可以在全市美發(fā)店的理發(fā)椅前內(nèi)置一塊平板,再聯(lián)系廣告公司插入廣告,循環(huán)播放。
麻雀落在隋恕的身邊,嘰嘰喳喳。如果邵文津哪天脫富返貧,隋恕一定不會稀奇。
“你挺坐的住哈?!彪娫捔硪欢送蝗幻俺鰜硪痪湓??!鞍仔虏ê痛餍信娑伎祢T在你伯父頭上拉屎了,你在家里紅袖添香夜讀書?!鄙畚慕蛄?xí)慣性地陰陽。
上次的新聞事件實打?qū)崘盒牧藢Ψ揭淮?,白新波很快拉起混改的大旗,予以猛烈的反擊?
“不到六月的大選,一切未見分曉?!彼逅⌒钠綒夂汀?
“聽說昨夜老白去了一趟醫(yī)院,”邵文津嘖嘖,“精神科?!?
“你的消息很靈通。”
“可不是嘛,上次釗淙和老婆打架,精神病復(fù)發(fā)進了醫(yī)科大附屬醫(yī)院我也是知道的,”邵文津很得意,“我還知道老白馬上要去上?!?
隋恕的手頓一下。簡韶起身,示意他自己要去拿個喂鳥的食盆,隋恕頷首。
上海從40年代起便是必爭之地。往下面跑、貫徹自己的思想,直接面對面領(lǐng)導(dǎo),管他“文件風(fēng)”刮向哪一邊。
白新波遞信,收到批示:“意見很好,我完全贊成”、“同意海齊同志的意見”。可是隋正勛遞信,也是非常好??磥硭麑賹嵤亲蛔×恕?
褐頂?shù)臉渎槿敢惶惶?,圍在了他的身邊。五六年除四害,可使這些小東西遭了罪。農(nóng)民們背著火槍下地,歇晌的時候就打麻雀,使得麻雀幾近滅絕。
隋恕把剩下的鳥食一并灑下,輕輕地笑了笑。
簡韶順著樓梯下去,拐角處的比利時彩色玻璃漏下光怪陸離的蝴蝶光,在深棕色慘澹的樓道里,顯出教堂一般的肅穆與神秘。
她在平城見過許多這樣的玫瑰花窗,用彩玻璃拼成一整塊彩繪,天光濾過之時如血紅色的火焰。
像回到上世紀(jì)一般,迷亂、虛幻。
她在窗邊站了會兒,復(fù)如重新清醒過來似的,去房間取東西。
離開前,鏡子里一閃而過她的身影。簡韶猶豫了,她其實還在斟酌如何與隋恕說取名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