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恕道:“是我?!?
電話另一頭一頓,音樂漸稀,邵文津揮走商K小姐,身體陷入柔軟的沙發(fā)里。他的聲音也變得輕飄飄的:“呦,大忙人呀?!?
“如果你今天打電話就是為了嘲諷我的,大可不必讓我給你回電話。”
“你別以為你們干的好事,我一點都不知道,”邵文津冷笑,“你以為你的身邊就是完全安全的嗎?”
隋恕顯然無法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邵文陷入津回想中,就在不久前,在林采恩那里,他見到成年后的Q0113。
完美的人造人,蹲在仿古式包廂的房梁之上沒有一絲呼吸聲,只有貓眼石般的眸子隔空俯視著他們。簡祈跳下來,腳尖輕盈地點在地面,帶過一陣風(fēng)。
邵文津一驚:“你怎么在這里?”
Q0113抬起頭,邵文津注意到他的左耳有一枚方形的綠寶石耳釘,不知是不是特殊的通信設(shè)備。
當(dāng)他抬眼看過來時,那枚瑩潤便與綠瞳一起投射著變換莫測的暗光,仿佛第叁只眼睛。
林采恩捏緊了茶杯。這就是差點被她殺死的那個孩子,他不僅沒死,還以驚人的生命力長成了一個大人。
邵文津站起來,用身體將兩人硬生生地隔開。林采恩被他的后背遮擋,只聽他警惕地問簡祈:“Q0113,你什么時候來的?你來做什么?”
“我有名字,我叫簡祈?!?
“你誤會了,”林采恩忙打圓場,“我和簡韶約好了,讓她的小孩過來拿護(hù)照?!?
邵文津的眉頭擰成一團(tuán),林采恩故意調(diào)笑,“怎么,以為他來殺我的?”
“切……”他翻一個白眼,沒有好氣地說,“你真死在他手里,我會為你選一塊風(fēng)水寶地下葬的。”
林采恩雙手合十,眨著眼睛美美地許愿:“現(xiàn)在墓地可比住宅房貴,沒想到我死了還有人對我這么好,那我就提前謝謝您了!”
邵文津獨(dú)自生悶氣,扭過頭不理她。
林采恩看向保持緘默的簡祈,她能感覺到,他并不喜歡她和邵文津。她在心里苦笑,他們兩個人一個傷害過簡韶,一個時常對她冷嘲熱諷。這個孩子能以自己的生命保護(hù)簡韶,自然不會對他們有一點好臉色。
林采恩從保險柜里取出準(zhǔn)備好的證件,悉數(shù)交給了他:“這是證件、路費(fèi)以及新的手機(jī),足夠你去任何一個國家?!?
簡祈沉默地接過紙袋。
他想起那天簡韶的話:“不要管他們的事情了,離開漩渦吧?!痹谡f完這句話后,她就再也沒有上線。
在那個充滿夜光藻的夢中,海水打濕了她裙擺,他們在海岸線上分離。
簡祈咬緊牙關(guān),不讓腹腔里翻滾的痛苦從齒縫里瀉出。輕薄的紙袋在手上有千斤重,他感覺自己的手腕在下墜,恍如跌落懸崖,在做著一場疼痛的自由落體運(yùn)動。
他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邵文津沉不住氣,害怕他打擊報復(fù),狐疑地問:“你還想做什么?”
簡祈沒有理他。
他費(fèi)了全身的力氣抬起頭,從牙間擠出一句話:“你們的交易是什么?”
林采恩自覺愧對于他,和盤托出:“我?guī)湍汶x開,她幫我毀掉制造你時隋恕的原始數(shù)據(jù)庫?!?
“你說什么?你個瘋女人,那他媽的都是我的錢——”邵文津瞪大了眼睛,拍案而起,拽著她的肩膀搖晃,“你快改了這個條件,讓她把數(shù)據(jù)給我!”
林采恩譏諷:“給你做什么?賺全世界富豪的錢嗎?”
“不然呢?為了你的狗屁信仰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在國外參加品牌活動被HOG宗教組織滲透,你接受他們的思想,堅決反對基因造人?!?
邵文津恨不得切開她的大腦,“你用你的腳后跟想想,你為別人好,誰為你的死活負(fù)責(zé)?這一輩子除了錢,沒有一個人是靠得住的。等你能活叁輩子的時候,再想著管全人類的事情吧!”
爭吵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
簡祈獨(dú)自邁入漫天的飛絮中。
河堤之上,青綠的溪水漫過長滿苔蘚的鵝卵石坡。刺槐和柳樹,灰色的野鴨,春日在嫩草葉的尖端生長著,美麗得讓人落淚。
他趴在白色的堤壩上,看水中自己的倒影。霧濕的水汽模糊臉龐,河面泛起一圈圈的漣漪。他想,如果他的淚水滴進(jìn)小河里,會流淌到她的身邊嗎?
一定會的,淚滴會融進(jìn)溫暖的溪水里,蒸發(fā)到天空。當(dāng)天空再度下雨時,他的眼淚會變成親吻落在她的唇上。
簡祈對著自己的倒影說:“現(xiàn)在你是獨(dú)一無二的了。”
他捂住臉,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