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進(jìn)退兩難
接下來的幾天，他只要一得閑就往封珩的宅子跑，往往一待就待上大半天。照道理說來，他與封珩該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人—他只會舞刀弄槍，而封珩看來就是滿腹經(jīng)綸的模樣。但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也許就講求一個‘緣’字—他與封珩，竟意外地投緣！
他在封珩宅子里的時候，有時候封珩教他下棋，與他分享發(fā)人深省的文章；有時候則是他興致勃勃地說起兵書陣法，或者是一時手癢，便在人家的庭院里舞起劍來，而封珩這時則是會靜靜地托著腮看著，或者是干脆撫琴替他的舞劍助興。
有時候，封珩會奇道：‘玨弟對于帶兵陣法的理解如此透徹，怎么不為國家貢獻(xiàn)一番心力呢？’
每遇到這種質(zhì)疑，他便會尷尬地轉(zhuǎn)轉(zhuǎn)眼眸，干笑著說志不在此之類的，然后很快地轉(zhuǎn)移話題。
他也曾想過：既然都與人家稱兄道弟了，照理說便應(yīng)該坦蕩蕩地將真實的身份也一幷坦承才是～只是，他單純的腦袋實在不得不擔(dān)心……萬一封珩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所顧忌而不再跟他這么頻繁地往來了，那可如何是好？！
除卻這種瞞著自己真實身份的小小愧疚感之外，大抵說來，他相當(dāng)享受跟封珩相處的時光。封珩于他而言，是一種亦師亦友的存在，就像是華伊月之于他一般—可以相當(dāng)放松地與之相處，又有一身令人敬佩的才學(xué)。而，自從下山之后，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交到這種可以相知相惜的朋友了。
所以，盡管華清揚(yáng)每每聽聞他又往封珩那兒跑，總會露出一種經(jīng)過壓抑的，不贊同的表情，但他也總是嘻皮笑臉地選擇忽略，仍舊三不五時地跑到別人家去串門子。
今日，他與封珩約了下棋，頭一次廝殺得天昏地暗—以往他總是別無選擇地丟兵棄甲，輸?shù)闷嗥鄳K慘。棋局一直持續(xù)到晚飯過后，最后他以一子之差飲恨落敗。不過他仍然覺得非常開心，甚至連封珩也稱贊他棋藝進(jìn)步神速，天資過人。
好心情一直持續(xù)到他回到自己的宅邸，偷溜到廚房，在廚娘的嬌嗔之下，胡亂地吃了一些飯菜，然后蹦蹦跳跳地回房……高昂的情緒讓他再一次松了警戒，沒察覺到房內(nèi)還有其他人的氣息……一直到—
一只有力的手臂箍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摀住了他被嚇了一跳差點失聲驚叫的嘴……他被人旋了半圈，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你心情很好？”平鋪直敘的問句，聽不出主人背后的情緒為何。
華宇玨皺了皺眉，稍稍緩和了一下不知是因受到驚嚇，抑或是因為對方的出現(xiàn)而失控的心跳，拉開摀住他唇的手掌。
“你幾時來的？”男人站離他很近，身上依舊是一襲低調(diào)的夜行衣。對方身上的熱度與氣味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到他身上……華宇玨想略略抽身，躲開這種幾乎被對方全面包圍的錯覺，卻被男人先一步地?fù)У酶o，兩人的距離更近……對方幾乎是一開口，灼熱的氣息便會拂過他的唇。
“掌燈時分吧。”男人平板地回道，華宇玨略顯吃驚地挑了挑眉。
這么說……他等了他很久啰……
“你去哪了？”雖然男人的手臂只是輕搭著他的腰，但那灼灼打量他的視線實在太過直接露骨，讓他有種全身的每一吋都即將要被剖開檢視的錯覺。
華宇玨挺了挺背脊，決定甩開眼前這男人帶給他的，無形的壓迫感，坦蕩蕩地答道：“去一個新認(rèn)識的朋友那兒，下棋下太久了?！?/p>
烏沈沈的眸深深地注視他良久、良久……然后，帶著薄繭的長指輕輕撫上他的唇……華宇玨為了那種溫暖而粗糙的觸感而小小倒抽了一口氣。
“你……不打算告訴朕他是誰，對嗎？”
什么啦～這家伙又在鬧什么別扭！
華宇玨因?qū)Ψ綗o意識冒出的尊貴自稱而好氣又好笑地想。輕啟唇瓣，惡作劇地輕輕咬了對方的手指一口。
“人家只是市井小民，跟你沒交集的！知道那個干嘛呢！”他朝對方扮了個鬼臉。
黑衣男子沒發(fā)笑，也不像生氣，他靜靜地不再發(fā)話，用腳尖挑了個離他最近的朱紅椅子落座，連帶扯著華宇玨坐在他大腿上—不顧他小小的掙扎—一手固定著他的腰，骨節(jié)優(yōu)美的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那頭火焰般的紅發(fā)。
“朕中秋設(shè)宴，記得出席。”這句話，不是征詢或是商量，而是結(jié)論。華宇玨的臉垮得很迅速。
“可～以～不～去～嗎？”他幾乎是哀嚎出聲，渾身脫力地往后一靠，恰好枕著黑發(fā)男子的肩。
他最討厭那種場合！虛偽的微笑，虛應(yīng)的招呼，還有一雙雙好奇、探詢、鄙夷的眼睛……惡～光回想起就讓他有點反胃。
況且……
“現(xiàn)在宮里沒有什么奇怪的傳言嗎？”沒有就奇怪了，他敢說上回這家伙大費(fèi)周章地來送劍，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摟摟抱抱，絕對會在宮里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
黑發(fā)男子微微調(diào)整了坐姿，好讓對方靠得更為舒適，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了線條優(yōu)美的蜜色頸子，順著血管搏動的方向來回游移?！澳闶侵甘裁?？說朕與鎮(zhèn)國大將軍關(guān)系曖昧的傳言嗎？”
看吧，果然有。
“那你還要我出席?！彪m然對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還是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想也知道這回除了平常那些打量的眼神之外，必定還會多出一些不懷好意的試探、調(diào)侃之類的……整個讓人興致全消。
“有差嗎？”薄薄的紅唇取代了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啄著對方的頸子—華宇玨怕癢地動了動?！皭壅f就讓他們?nèi)フf呀～”
這家伙……果然是天生的皇帝命，完完全全不了解承受這種流言蜚語的壓力—也是啦，也沒幾個人有那種膽子敢在皇帝老子面前碎嘴吧。
“你說的倒簡單～”華宇玨沒好氣地說：“這幾年你沒立后，沒子嗣，那群老臣們已經(jīng)鎮(zhèn)日在那兒哼哼唧唧個沒完了，現(xiàn)在再讓他們聽到這傳言，他們不把矛頭指向我才怪！”
搞不好哪天說他以色事君，用妖法魅惑皇上什么的都有可能哩！
男人啄吻他頸子的動作頓住，沈沈的嗓音在他肩頸處響起：
“那……就干脆弄假成真你覺得怎么樣？”
沒聽出對方嗓音中難得的緊繃，華宇玨直接很不給面子地嗤笑出聲：“你在說笑嗎？風(fēng)慕烜?！?/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