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云亭心中嘆息,一代梟雄,竟然淪落到如此境地。
這事就是說出去都未必有人信。
思緒一打岔,手下就重了一些,一聲悶哼將葉云亭從沉溺的思緒中拉了回來,他一凝眸,恰與一雙冷冰冰的鳳眼對上。
人雖落魄了,眼神卻半點沒變,一樣的冷,仿佛藏了冰雪。
葉云亭與他對視數(shù)息,腦中飛快想著該如何介紹自己的身份。
他不知道這時候的李鳳岐是否已經知道自己被皇帝賜了個男王妃。若是還不知道,他貿然說出來,或許就是雪上加霜。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就見躺著的人嘴唇顫動,嘶啞地吐出一個“滾”字。
說罷,便疲憊闔上了眼。唯有額角蹦出的青筋與胸前劇烈的起伏彰顯他不平的心緒。
看來已經知道了,葉云亭心想。
李鳳岐明顯不愿意理會他,葉云亭無意刺激他,遲疑一瞬便放下帕子退了出去,想著等他平靜一些再與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這一世他雖然也是被迫嫁入王府,但心態(tài)已然平和許多。
他還記著上一世李鳳岐替他照看季廉的恩情,愿意在這段時日里好好照顧他。雖然不知道上一世他的毒是如何解的,但眼下他是實打實地病重垂危,不管是想報恩也好,亦或是不忍見北昭戰(zhàn)神如此被折辱也好,他都愿意竭盡所能讓他過得好些。
況且,上一世他死后,不知為何魂魄一直困于墓中并未消散。幾年后重獲自由的季廉來祭拜他,絮絮叨叨地在他墓前說了許多事。其中就有提到,他死之后不到兩年,永安王便起兵造反,帶兵殺進上京,當眾斬殺了皇帝李蹤后,又血洗了上京城,踩著上京權貴世家的累累白骨登基稱帝。
而季廉也是因此才被從國公府救出來,又養(yǎng)了許久的病,才終于能親自來祭拜他。
葉云亭想著,若是這一世李鳳岐仍然會造反稱帝,那他這個男王妃勢必會是帝王人生之中的污點,眼下他若能抓住機會,與李鳳岐達成協(xié)議甚至助他一臂之力,日后他登基稱帝,看在共患難過的情誼上,或許能放自己一條生路。屆時他尋個山清水秀之地,隱姓埋名當個教書先生,也能逍遙快活一世。
他心里啪啪打著小算盤,越想越覺得這是個一舉多得的好主意,沉重的心緒也越發(fā)明朗起來。
臨出門時他回頭看了一眼李鳳岐,溫聲道:“我就在外間整理行李,王爺若是有事,只管叫我?!?/p>
說完便端著水盆去外間收拾去了。
這王府里的下人明顯使喚不動,好在他也習慣了凡事親力親為,等季廉提來水后,兩人合力很快就把外間收拾干凈了。
季廉一邊清點歸置行李,一邊小聲嘀咕:“這王府的下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主子也不伺候,就跟門神似的杵在門口?!?/p>
葉云亭笑笑:“在國公府不早就習慣了?”
季廉鼓著臉:“那怎么一樣?”
國公府是早已習慣了,但他本來還以為王府會好些呢。誰知道連國公府都不如,國公府至少還有個干凈院子住呢。
而且還沒飯吃。
他心里嘀咕著,就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葉云亭見狀笑道:“餓了?我讓你帶的喜糖呢?先吃點墊墊肚子吧,再等等應該會有人送飯菜過來?!?/p>
上一世他獨自在偏院時,就是婢女按時送飯菜過來,一碟咸菜一碗米飯,談不上好壞,只能說剛好果腹。
但季廉顯然還對王府的伙食存在幻想,猶豫了一下道:“喜糖還是留著晚上吃吧,我再等等?!?/p>
葉云亭見狀搖搖頭,正想取笑他幾句,就聽外頭傳來一聲尖聲唱和:“賞賜到,永安王妃接賞?!?/p>
葉云亭與季廉對視一眼,眼中劃過詫異。
賞賜?
上一世這時,并沒有什么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