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痛叫一聲,一松手被央金平措翻過身,拿刀就要給他頸動脈放血。這其實是非常瘋狂的舉動,因為頸動脈一割那血是堵都堵不住的,別說提煉佛血去給大佬續(xù)命,可能央金平措也要當場被佛血燒死了。
所幸張順這時痛昏了頭,暴吼一聲就拿手牢牢抓住了刀鋒——瞬間印著卍字的掌心被橫貫切開,然后央金平措下意識抽刀,又把張順痛得咆哮一聲,混亂中一把按在了央金平措張開的嘴巴上!
那真是掙扎間的巧合,然而更讓人驚訝的事情發(fā)生了。張順裂開的掌心瞬間感到一股暖流透骨而入,就像有什么溫暖潮濕的東西爭先恐后從佛印中被吸入掌心,透過血管,向胸腔蔓延,迅速浸透了整個身體;而央金平措突然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手腳僵硬,雙眼中滿是震驚。
“你……竟然……”
央金平措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音,張順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妥,立刻把手往回一抽。然而緊接著下一幕差點把他嚇瘋,只見央金平措的臉迅速塌陷下去,整個身體猶如戳破了的氣球,幾秒鐘內(nèi)完全化作了一具干巴巴的骷髏!
這具骷髏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竭力伸出慘白的手。張順眼睜睜看著那爪子一樣的東西伸到自己面前,頓時眼前一黑腦子一空,發(fā)出一聲令人耳膜震裂的慘絕人寰的尖叫,發(fā)瘋的手腳并用爬了開去。
骷髏掙扎起身,然而緊接著手骨、胸骨崩開碎裂,一堆骨架子連著皮掉下來,喀拉喀拉的癱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張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張順!”就在這時楚河從樓上奔下來,跨過橫在樓道中間的骷髏,喝道:“怎么了?安靜點!”
張順發(fā)狂踢踹:“啊啊啊不要過來!不是我干的!不要過來啊啊啊——!”
楚河按住弟弟的下巴,強迫他抬起臉,翻開他眼皮使他盯著自己。
楚河受傷之重無法支撐法相,這時已經(jīng)回到了普通人身的狀態(tài)。他的臉色蒼白平淡,乍看并沒有動人心魄之處,但眼神明亮鎮(zhèn)靜,極其有神,仿佛有種攝人心神難以言喻的力量。
張順劇烈喘息,倒氣,半晌渙散的瞳孔逐漸聚焦,伸手哆哆嗦嗦的抱住他哥。
楚河順從的任他抱住,正想問到底怎么了,突然整個身體一震。
“哥?”張順眼睜睜看著楚河軟倒,嚇了一跳:“哥你怎么了……我擦?!”
澎湃的力量再次從他掌心接觸楚河的地方傳來,這次更加炙熱洶涌,如果說剛才的暖流只是小溪的話,這次簡直就是海嘯了。剎那間張順被無窮無盡的力量震得愣了一下,緊接著就只見他哥直勾勾的盯著他,似乎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哥?”張順顫聲道,突然目光落在不遠處散落成骨架的央金平措身上。
電光石火間他醍醐灌頂,猛然推開他哥站起身!
楚河一言不發(fā),直接栽倒了下去。下一秒周暉從樓上飛身而下,一把接住楚河,飛快的探了下脈搏。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張順全身發(fā)涼的站在邊上,看看他哥又看看自己的手,顫栗道:“難道我把我哥……不,不可能,怎么會這樣……”
周暉反身一拳,砰的一聲,把張順重重打翻在地!
張順頭“咚!”的撞到墻,剎那間整個人都懵了,半晌才從劇痛中回過神,只見周暉打橫抱著楚河,在黑暗中居高臨下盯著他。
“要是沒有你就好了,”他冷冷道,聲音中陰霾的怒火幾乎難以壓制:“要是沒有你,所有人都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p>
張順徒勞的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暉摸摸楚河的頭發(fā),轉(zhuǎn)身大步走了出去。
?
地下四層,一個警衛(wèi)站在監(jiān)護病房門口,似乎聽到了什么動靜,抬頭向走廊上看了一眼。
照明系統(tǒng)已經(jīng)被全部摧毀,走廊上只有應(yīng)急指示燈亮著幽幽的綠光。地面不時震動一兩下,不知道是哪一處戰(zhàn)場上傳來的爆炸。
警衛(wèi)握著槍的手緊了緊,警惕的望向周圍。
——就在這一剎那,黑影無聲無息出現(xiàn)在他身后,閃電般一掌劈在他后腦。
這一擊如果力道放實的話足以將頸骨絞斷,手起掌落,警衛(wèi)連吭都沒吭一聲就倒了下去。接觸地面的瞬間黑影搶先接住他,拖到墻角靠住,奪過槍,整個過程在區(qū)區(qū)數(shù)秒間完成,連一點聲音都沒發(fā)出來。
黑影轉(zhuǎn)過身,應(yīng)急燈微弱的光線找出他血跡斑駁的臉——那赫然是于靖忠。
顏蘭玉昏迷不醒的蜷縮在角落里,胸口沒有絲毫起伏,于靖忠側(cè)耳貼在少年胸前,半晌才確定還有微弱的心跳。
他近乎無聲的松了口氣,一手抱起少年扛在肩上,一手握住槍,咔擦一聲將子彈推上膛。
于靖忠不是樣貌很出挑的人。他理著普通男人的平頭,五官乏味可陳,個頭高而結(jié)實,但又不是那種引人注目的賁張的健壯。如果他穿著車間工人制服的話,看上去就像個車間工人;如果他推上清潔車的話,又跟辦公樓里走來走去的清潔工沒什么兩樣。
然而當他一言不發(fā),拿著槍站在那里的時候,那種北方男人特有的驍勇、干練和精悍,會讓他看上去極其可怕,甚至讓人從心底里升起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
于靖忠站在病房門口,沒有放下顏蘭玉。他知道如果今天自己活下來,這個少年也一定能活;但如果他失手,兩人都是死,把顏蘭玉藏得再嚴實他也一樣會死的。
于靖忠吸了口氣,下一秒抬腳踹開了病房門。
嘭一聲巨響,門板撞到墻又反彈,病房里四個警衛(wèi)同時一躍而起撲向門口。與此同時于靖忠扣動扳機,砰!一聲倒下一個,再砰!第二個倒下。第三個當機立斷開槍,子彈擊中反彈回去的門,彈殼迸濺中于靖忠一腳踹開門板,下一秒槍聲響起,警衛(wèi)腦門中彈摔倒在地,鮮血噴出了半人高。
最后一個警衛(wèi)瘋狂扣動扳機,但連串子彈噴灑中,于靖忠已經(jīng)閃身躲進了走廊。警衛(wèi)一見目標空了,立刻頓住腳步,十分謹慎的舉槍向門口逼近;然而緊接著門框邊伸出一只手,特制腕表上清晰映出了病房內(nèi)的景象和警衛(wèi)的身影。
下一秒,于靖忠閃電般探出身,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巨響,警衛(wèi)在胸口血花迸濺中倒在了地上。
走廊上一片死寂,仿佛剛才子彈橫飛的激戰(zhàn)從未發(fā)生過,連警衛(wèi)身上汩汩冒出的鮮血都沒發(fā)出任何聲音。于靖忠跨過尸體,走到病床前,只見在各種醫(yī)療儀器包圍中,老人睜開了渾濁的眼睛。
“你……”
老人似乎竭力想說什么,但半天也只吐出這一個字來。
“該結(jié)束了,”于靖忠盯著他,目光沒有半點動搖。
“即使是借助神佛的力量,也沒有人能抗拒生死。你的時代結(jié)束了,把希望留給更多活著的人吧?!?/p>
老人顫顫巍巍伸出手,似乎意識到什么,喉嚨里不斷發(fā)出含混不清的聲音。但于靖忠只看著他,搖了搖頭,伸手關(guān)掉了心臟起搏器的紅色按鈕。
瞬間老人的身體彈跳起來,緊接著竭力張開嘴,面孔急劇痙攣。那一刻他整個人像抽了脊椎的蛇一樣,非??植赖挠昧να藘上拢笸蝗凰さ乖诖采?,停止了呼吸。
他圓瞪的雙目直直望向虛空,瞳孔迅速渙散,蒙上一層白翳。
于靖忠重重的閉上了眼睛。
幾秒鐘后他再次睜開眼,瞬間的軟弱和遲疑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掏出手機給病床上已經(jīng)死去的老人拍了幾張照片,隨后把尸體推下床,抱起顏蘭玉放了上去,迅速打開呼吸治療機和監(jiān)控儀。
床邊中心監(jiān)護器的屏幕上顯示出生命指征,還有非常微弱的心跳,下降到可怕的血壓隨著治療慢慢回穩(wěn)。于靖忠虛脫般退后半步,長長的、徹底的松了口氣。
“還好,”他喃喃道,“你還活著。”
他把手機上那張照片設(shè)置成附件,根本沒有仔細遴選接收人,一股腦群發(fā)了出去。
他可以想像此刻這條短信會造成怎樣的轟動,多少人徹夜狂歡,多少人就地反戈,多少正在猶豫遲疑的人會立刻下定決心,多少水下的勢力會因此而產(chǎn)生巨大的動蕩和洗牌——這些他都不關(guān)心,他甚至不關(guān)心此刻有多少人正咬牙切齒的恨不得他死。
他只抬起頭,看著少年蒼白而安詳?shù)拿婵住?/p>
“還好,”他重復(fù)了一遍,“你還活著。”
于靖忠一屁股坐到地上,從身邊的尸體口袋里摸出浸了血的煙,點起來吸了一大口。在裊裊上升的白霧中,他抬起發(fā)抖的手抹了把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