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有選擇的告訴我一部分真相,”張二少思維越來越清晰,語調(diào)也更加有說服力起來:“說多少,怎么說,這都是你的事情,你可以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作為交換我也不冒冒失失去摻合你不想讓我摻合的那部分,怎么樣?”
這番話說得實在有理有據(jù),雖然還是比較生嫩,但對張二少這個年紀來說已經(jīng)很難得了。
周暉似乎覺得很有意思,笑著點起了一根煙,深深抽了幾口以后才問:“那你想知道什么呢?”
張順立刻問:“我哥現(xiàn)在在哪里,情況怎么樣?”
“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死不了。”
張順眉頭一皺,顯然這個答案不太讓他滿意,“那你們是什么人,跟我哥有什么關(guān)系?”
“——哦,我們?!敝軙煵患膊恍斓?,“目前是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部下屬574單位特別辦公室第一及第六小組的……”
門突然被嘭的推開,兩人同時一回頭,只見李湖氣勢洶洶站在門口,一字一頓道:“周、暉?!?/p>
周暉奇道:“這又是怎么了?”
“司徒英治給我發(fā)了視頻會議截圖,證實首都一組組長周暉這幾天來一直在大會堂下守乾坤陣,寸步都沒有離開過北京?!崩詈验_著截圖的手機往桌上一拍,冷冷道:“周老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周暉慢慢收起笑容,盯著她,半晌問:“難道你和鳳四就沒有什么事瞞著我嗎,胡晴?”
李湖大概沒想到周暉竟然反擊,臉幾乎立刻扭曲了一下。
但她還沒想出詞來把這一巴掌更狠的打回去,床頭柜上手機響了——張順一看,愕然發(fā)現(xiàn)是他哥的手機在響,電話是黃市長打來的。
“你……你倆先吵著,別歇哈?!睆堩樳^去接了電話,一邊轉(zhuǎn)到房角去說喂,一邊還豎著耳朵聽周暉李湖這邊的動靜。
誰知黃市長的大嗓門一下就把所有聲音都蓋過去了:“喂楚總,快過來!工地出大事了!”
“喂黃叔,我哥他在住院,你有事——”
“我不管你哥在干什么,只要還剩一口氣就給我拎過來!”黃市長恐懼的喘息在電話那邊異常清晰:“工地挖出了大東西,只有你哥擺得平,叫他快過來!”
張順皺眉往周暉那看了一眼,剛想說那我試試看,突然周暉回過頭:“多大點事嚷成這樣?”
“黃市長叫我哥過去,我哥他……”
周暉不耐煩的打斷了:“——你就問他,今天挖出來的是幾個棺材?”
周暉穿著皮夾克坐在后座上,修長結(jié)實的腿架起來一抖一抖的,還在封閉的車廂里抽煙,張順從后視鏡里可以看見他表情相當?shù)乃翢o忌憚。
李湖被擠兌得只能貼著車門坐,翻著白眼看窗外。
張順終于忍不住了,問:“女士在呢,你就不能把煙掐了?”
“內(nèi)弟,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教你兩件事。”周暉說:“第一,男人抽煙一般只表示兩種情況,一種是滿足了,一種是不滿足,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是非常的不滿足,所以你最好不要把我的真火逼出來。你哥已經(jīng)非常慘了,別讓他更慘;第二,你從哪點能看出這家伙是女人的?”
張順聽得云里霧里,但他能感覺到司機用哀求的眼光看了看自己。那表情分明是在說,求你別真把這位大爺惹火了……
張順嘴角抽了一下。
“她哪里不是女人?還有,我哥的情況到底怎么樣?”
“現(xiàn)在應該不太爽,但也死不了?!敝軙煈醒笱笳f:“落在老子手里,要死也是有難度的?!?/p>
張順差點沒當場站起來揍他,被李湖玩兒命攔住了:“他開玩笑的!他真的開玩笑的!”
車一直開到市郊的建筑工地才停下來,只見周圍已經(jīng)繞上了里三層外三層的黃色警戒線,警察到處都是,黃市長蹲在最外面抽煙,臉上一副愁云密布的表情。張順率先拉開車門跳了出去,而李湖下車前先在后車廂里找出來一只手提箱翻了翻,才回頭罵道:“老大,你真特么不是人?!?/p>
周暉奇道:“我本來就不是人?。?!”
李湖:“……”
“放心,跟年輕的時候比我脾氣已經(jīng)好很多了?!敝軙熜α诵Γ钢甘直碚f:“我們最好盡快把這邊的事了結(jié)一下,這樣我就可以早點回去,不然鳳四真的會很恨我的……再腌一會兒就不止是入味,他整個人都得崩潰了?!?/p>
工地上所有人都盡可能躲在工棚里,中間有個大坑,大坑周圍散落著七零八落鐵楸、撬棍之類的東西,還有一架挖掘機停在不遠處,司機哆哆嗦嗦躲在車后邊,顯而易見是尿了褲子。
大坑中間,整整齊齊擺著六具棺材。
黃市長親自卷起褲腿下了坑,哭喪著臉指著棺材說:“本來工地挖出古代棺材也聽說過,但這幾具都特么是現(xiàn)代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喪盡天良的殺了人不送火葬場,哪怕你肢解了沖馬桶也比這好呀!特么的專門找個棺材來埋了是腦子有病嗎!……”
張順回頭一看,只見市刑警支隊的都站在坑外,幾個領(lǐng)導如臨大敵般緊張的走來走去。
李湖問:“沒有人開棺吧?”
黃市長說:“晚了,這邊工地負責人當時就報警了,警察來立刻就開棺了……要是我知道的話怎么也不能讓他們動??!這幾個倒霉孩子!現(xiàn)在怎么辦?!”
李湖若笑非笑的看看那個刑警隊長,問:“哪些人碰了棺材?”
隊長哆哆嗦嗦指了指自己身后幾個小警察:“我、我們都動了……”說著伸出皮膚已經(jīng)整個變藍的手,嘴一撇差點哭出來:“現(xiàn)在怎么辦,是不是中毒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歲幼兒,萬一光榮了我老婆可怎么辦喲……”
李湖差點沒笑出來,嘴角擰了一下又繃住了,從口袋里掏出證件和公文啪的塞黃市長懷里:“誰叫你亂動重要證物?老實說,我和這位周同志就是上級部門派下來追查這起特大連環(huán)殺人案的專員,找這幾個棺材已經(jīng)好幾天了!本來聽到消息就要趕過來,誰知道被你們地方警隊的先破壞了現(xiàn)場,你倒是說說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刑警隊長第一反應是你特么糊弄我吧?把我當三歲小孩呢?!但黃市長把證件一打開,兩人同時愣住了。
“國、國安部?!”黃市長和刑警隊長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臉上的肌肉在抽動。
雖然這兩人在h市這一畝三分地上吃得開,但國安部直屬單位主任科員還是第一次見。黃市長用全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李湖半天,顫顫巍巍問:“那……那邊的周同志……”
“周同志是我們正處級主任,這次是跟我們來指導調(diào)查的,你們?nèi)?nèi)網(wǎng)上查查就知道了?!崩詈烂C道:“我們偽裝成省禮賓辦公室工作人員就是為了保證行動的秘密性,誰知道卻被你們……哎!黃市長,多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叫碰過棺材的同志收拾收拾站到那邊去吧?!?/p>
刑警隊長差點沒哭出來:“我們調(diào)查辦案明明是執(zhí)行公務??!我們沒有違反任何紀律啊!”
他身后的小警察們動作一致點頭,看得李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你以為要挨處分呢?美得你!知道你們手上是什么東西嗎?最近國內(nèi)新發(fā)現(xiàn)的致幻性毒品貼片原始制劑!再過一會毒品通過表皮吸收,你們就染上毒癮了!”
這話說得實在太扯蛋,不僅黃市長,連蹲在棺材邊上抽煙的周暉眉毛都跳了一下。
“還……還有這種事?!”隊長半信半疑。
“你們先收拾收拾站一邊去,不要用變藍的皮膚觸碰其他人,更不要觸摸自己身上其他部位。算你們走運,為了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我們特地帶了最新研發(fā)的神經(jīng)性解毒劑,待會一人給你們打一針就沒事了?!?/p>
這群十八線小城市小警察們面面相覷,幾秒鐘后都被國安部特派專員李湖同志說服了,齊刷刷退到坑邊上去站著,幾個青瓜蛋子還在一個勁兒的打抖。
李湖作為一只修煉了幾千年的狐貍精,平生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扯蛋唬人,最滿足的事情就是別人真被唬住。他招手叫來自己從云南帶來的心腹司機,小聲道:“把我們車上冰凍箱里那幾支試劑拿出來,給他們一人打一針……對,就是上面有我手印的那個?!?/p>
司機顫聲道:“不好吧六組長,那不是你私家珍藏的那個春……春那個啥藥嗎?你上次還說這一路上要遇到帥哥不肯就范的就來一支……”
“你懂啥呀,”李湖怨恨道,“給人捷足先登了,全特么換成生理鹽水了?!?/p>
周暉仿佛對周圍眾人的偷覷毫無覺察般,抽完了煙,隨手把煙屁股往腳下一丟碾熄,從口袋里摸出一雙黑色皮手套戴上,開始搬棺材蓋。
那棺材蓋起碼有小二百斤,張順要過去幫忙,被他一下制止了:“別動,真有毒。”
張順奇問:“那幾個警察的手……”
“尸咒,李湖會處理的?!敝軙熞皇沽?,肩部肌肉隆起,轟隆一聲把棺材蓋整個掀翻了過去。
張順站得最近,首當其沖看見棺材里的景象,當即差點沒吐出來。只見一具半腐爛的尸體朝上躺在里面,胸口起碼給戳了十幾刀,泛白的皮肉縱橫交錯,散發(fā)出難以言喻的惡臭??膳碌氖沁@位倒霉仁兄的臉竟然完全沒有痛苦的神情,相反他直直瞪視著天空,嘴邊咧出大笑——兩邊嘴角幾乎彎到耳邊,形成了一個詭異而恐怖的弧度。
周圍警察嘩然,連刑警隊長都連打了好幾個寒戰(zhàn):“這,怎么可能會這樣?!”
周暉嘆了口氣,走到下一具棺材邊如法炮制,直到開了所有的棺。所有尸體都死得相當慘烈,有斷頭的,有溺水的,而且毫無例外都詭異大笑著直直瞪向天空——只除了一具尸體是高空摔下的那種死法,連頭顱都摔碎了,實在看不清臉上的五官。
周暉把黑皮手套脫下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小青銅酒杯。司機從汽車那小跑著拎過來一個皮箱(張順注意到那箱子居然還是驢牌),周暉從皮箱里拿出三炷香,一瓶酒,對六具棺材拜了拜。
“我知道各位是無辜卷入,走得冤枉,難免有戾氣。不過請放心,真兇我一定給你們抓住送下去,到時候你們愛蒸了蒸了愛下酒下酒,萬一在下面沒酒可以去黃泉路三叉巷九號小院,我在那放了幾瓶十五年的飛天茅臺,喝了你們就安心轉(zhuǎn)世投胎去吧。”說著周暉往青銅酒杯里倒了一小杯酒,往地下一澆。
眾目睽睽之下,幾具尸體臉上的詭異大笑瞬間消失。
所有人目瞪口呆。
張順沒防備,突然周暉把他手一拽,從鑰匙串上摸出把瑞士軍刀,干凈利落的在他中指上一刺。
“??!你干啥?!”
“童子血借我破邪。”周暉把他的血往青銅酒杯里擠,但張順一下就齜牙咧嘴的把手抽了回去:“誰跟你說老子是處男來著?!”
“……”周暉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錯愕的表情:“你才多大,就不是處男了?!”
兩人面面相覷,只覺一陣寒風卷著樹葉飄過,頭頂呱呱的飛過一行烏鴉,李湖在邊上不忍目睹的扶住了額頭。
“人類真是糜爛,”周暉震驚道,“我在你這么大的時候只敢想著你哥意淫一下,最多打個飛機,還他媽偷偷摸摸的不敢被人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