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帆一介武夫,對科舉之事一竅不通又大傷初愈,于是難得清閑下來,一遇到好天氣就滿御花園亂逛散心,順便想著能不能抽空回趟江南,據(jù)說四弟摔傷了腦袋,自己這當哥哥的也該去看看。不過還沒等他寫好折子,卻又有一道西北戰(zhàn)報八百里加急連夜送來——漠北眾部族在聽聞沙達失蹤之后,又開始不安分起來,近日連連與楚軍起沖突,意圖昭然若揭。
楚淵嘆氣:“辛苦將軍了?!?/p>
“皇上言重?!鄙蚯Х皖^領(lǐng)命,翌日便率親衛(wèi)軍啟程,前往西北與楚軍匯合,共同鎮(zhèn)守邊疆。
科舉如期舉行,五日之后,經(jīng)過篩選的試卷送往御書房。楚淵一張張仔細閱過,飽讀詩書文采斐然者自然有,卻也算不得多出類拔萃,更別提是一眼相中,心中難免有些失望。
“皇上?!彼南补谕忸^道,“太傅大人求見。”
“宣?!背Y放下手中考卷。
陶仁德進了御書房,內(nèi)侍照舊端來一把椅子。楚淵示意他免禮落座,笑道:“太傅怎么這陣來了,有何事不能明日早朝再議?”
“皇上見諒,此事本不合規(guī)矩,只是老臣思前想后大半天,這份試卷若是不能讓皇上看到,著實可惜?!碧杖实聫男渲腥〕鲆化B折好的宣紙,雙手呈上前。
“為何不合規(guī)矩?”楚淵問。
“此考生不知何因,題目只做了一半。”陶仁德道,“但字體飄然灑脫賞心悅目,通篇文采斐然心裁獨具,若是能將文章寫完,只怕狀元非他莫屬。”
“哦?”楚淵聞言來了興趣,細細看過之后大笑,“此考生叫何名字?”
陶仁德道:“溫柳年,江南人?!?/p>
“將人找來!”楚淵道,“朕要親自見見他?!?/p>
陶仁德心里一喜,回府后便急匆匆找來管家,讓他快些去城內(nèi)尋人。管家名叫陶大金,辦事也是利索的,沒多久便問到了那考生的客棧,親自帶人找了過去。
“閣下可是溫公子?”陶大金笑容滿面。
“你是誰?”溫柳年很警惕。
“在下姓陶,是當朝太傅大人陶仁德府中的管家。”陶大金恭恭敬敬道,“我家老爺差我來請溫公子,說是有要是相商?!?/p>
“啊呀,真是恭喜溫賢弟??!”管家話才剛說完,溫柳年還沒來得及張嘴,周圍一圈書生便已經(jīng)圍了上來,爭先恐后攀談作揖,甚至還試圖拉住手。
先前不是還沒人理我么……溫柳年受驚,趕緊躲到管家身后,與他一道出了客棧,先是被進了陶府,后又與陶仁德一道,被抬進了皇宮。
天色已經(jīng)很晚,不過楚淵依舊在書房內(nèi)等著他二人。
“草民參見皇上。”溫柳年行禮。
見著他之后,楚淵心里反而有些詫異,因為面前的書生白白凈凈,看著最多就十五六。先前讀那半篇文章,思維之縝密見地之深刻,還當背后之人至少也有三十來歲。
溫柳年跪在地上,心說怎么半天也不叫起來。
“溫柳年?!背Y道。
“正是草民?!睖亓晡⑽⑻痤^。
“起來吧?!背Y吩咐內(nèi)侍端來兩把椅子,又隨手拿起那份試卷,“這當真是你所作?”
“是?!睖亓赉枫凡话颤c頭。
“為何不肯做完?”楚淵又問。
如何能叫不肯,我是當真很想光宗耀祖中狀元。溫柳年內(nèi)心很愁苦,老老實實道:“因為考試當天,草民腹中不適?!边€沒開始就往茅房跑了七八回,不僅腿軟還頭疼,后來實在堅持不下去,只好匆匆交了卷,讓守在外頭的小廝將自己攙到了醫(yī)館。
“原來如此。”楚淵了然,“今晚便留在宮中吧。”
溫柳年吃驚:“?。俊?/p>
“明日一早,隨朕一道去早朝。”楚淵揚揚眉梢,“若是能有本事將那幫老臣說服,朕給你個探花做?!?/p>
溫柳年跪地謝恩,順便遺憾地想,為何只肯給個探花。
我還是想當狀元。
西南王府安插在宮里的眼線,這日回到住處繼續(xù)一五一十記錄,皇上早膳吃了小籠湯包,晚膳吃了銀絲面。
又寫,梅樹今日沒被挖,長得挺好。
最后再一句,召了個白凈秀氣的江南才子進宮。
相談甚歡。
徹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