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才緩了緊張的神色,微笑著點點頭。
“您好。”
她禮貌地叫人,韓正卿停下步子轉(zhuǎn)回身來。
“老陳是這里的總經(jīng)理,老陳,這是流螢,我的秘書。”
“原是劉秘書,久仰久仰?!?
老陳見得多,一眼便瞧出流螢不諳世事,韓正卿沒有介紹的意思,她先開了口,他便隨意給她按了個秘書身份,這欲蓋彌彰的意思,將她她是個什么來頭點了清楚。
老陳伸手引路,將他們讓進去,而后對身邊人使個眼色,一眾人心領(lǐng)神會,也不再敢多打量。
大門進去,機器的轟鳴聲震耳欲聾,一臺臺巨大的機器行列排開,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剡\轉(zhuǎn)著,前頭原料進去,后頭便有東西吐出來,落在傳送帶上運走。
流螢一時看入了迷,沒注意韓正卿已經(jīng)走了。
“劉秘書!”
老陳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過神。她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聽不清他的聲音,只能通過口型判斷是叫她跟上。
不遠(yuǎn)處韓正卿站在轉(zhuǎn)角,那里有一步鋼樓梯,他一只腳踏在臺階上,正回過身朝她這邊望。
她忙對老陳點點頭,一路小跑追過去。
鋼樓梯直通二樓,韓正卿抬腳上去,流螢小步跟上,心里突突地跳。
裙子里空蕩蕩的,腿心垂下的鏈子隨著她的步子擺蕩,蹭得好不癢癢。裙子是個花苞的樣式,不似旗袍那般裹身,當(dāng)真是四下漏風(fēng)。
身后便是一群陌生的男人,這樓梯又陡得很,流螢如芒在背,總覺得別人都能見到她光溜溜的屁股蛋兒,以及若隱若現(xiàn)的細(xì)細(xì)的鏈條。
她心里怕得要命,韓正卿已經(jīng)上了二樓,她小跑兩步緊隨其后。走廊的一側(cè)是玻璃窗,隔音的同時能瞧見底下的機器,另一側(cè)是一排辦公室。
他就在她前面,大手在身側(cè)擺動,她只要伸出手就能握住他,獲得一點安全感,可這樣無異于將他們的關(guān)系公之于眾。
流螢吞了口水緊緊跟上韓正卿,穴兒里忽然一動,她嚇得輕呼出聲。
“呀!”
韓正卿停下步子回身問道,“怎么了?”
流螢面紅耳赤,好在昏暗的燈光下并不明顯。
這里比樓下安靜不少,她不敢直言,紅著臉搖頭。
“我…我方才沒走穩(wěn)。”
“自己多注意,有情況隨時說?!?
韓正卿交代得很平靜,深邃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流螢從他眼中瞧出一絲玩味,她在旁人都瞧不見的地方狠狠地瞪他。
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韓正卿不發(fā)一言,轉(zhuǎn)身進了辦公室。
屋里的陳設(shè)很簡單,只有一張字臺,兩個書柜,字臺對面是一組沙發(fā),若不是家具都用的上好的材料,這房間根本瞧不出是他的辦公室。
“上個月的報表我看了,可圈可點,但這個月也不能放松,這個季度結(jié)算的賬面兒不能太難看。”
韓正卿繞過字臺在皮椅上坐下,老陳及時接過底下人傳上來的熱茶。
“您放心,我已經(jīng)給他們開過會了,一定加班加點,在月底之前完成任務(wù)?!?
他沒有停頓,將茶盞交到流螢手上,流螢也是做慣了伺候人的活,接過來就朝韓正卿走去。
“放這兒吧?!?
韓正卿指尖在桌面一點,隨后開口道,“你給她找個座位,這里這么多人,不用她伺候茶水?!?
老陳原以為這丫頭片子不過是個玩物,一聽這話微一愣怔,難不成她真是來聽會的?
他再一想,這許多年都沒見東家身邊帶過女人,這忽然出現(xiàn)個女子,直接就帶來工廠聽會,老陳再打量她兩眼,看著也是個學(xué)生模樣,他哎呦一聲,忙給流螢道歉。
“我的錯我的錯,這光顧著說話了,劉秘書您請坐,快請坐!”
“我不礙事的,您也坐?!?
流螢瞧這長者頗為客氣,不免難為情起來,她自覺是晚輩,哪敢讓別人站著。
底下人搬進來一把凳子,韓正卿指了指自己身側(cè),便有小伙搬過來擺好。
“坐吧?!?
韓正卿開口,流螢才走過去,欠著身子坐下。
韓正卿拿起桌上的文件夾,以及筆筒里的鋼筆遞給她。
“記錄。”
他目不斜視,簡短地交代,仿佛她當(dāng)真是個秘書。
老陳為首的管事們一個接一個都匯報近期的分管事宜,韓正卿又一一給了回復(fù)與指示。
流螢?zāi)笾摴P在文件夾里的本子上吃力地寫著,她當(dāng)真在認(rèn)真地記,奈何寫得慢,他們說得卻快,她經(jīng)常跟不上,總是寫下兩個字就馬上進入了下一個議題。
他們說進貨出貨,說工期安排,說班次流轉(zhuǎn),說庫管調(diào)度,從原料到成品,從進貨到經(jīng)銷,流螢不能全懂,但覺得非常有趣,他們說的每句話她都想錄下來,待回去再好好琢磨。
忽然手中的本子被抽走,韓正卿大手一伸,掌心在她面前攤開,流螢便將鋼筆遞了過去。
他簽了兩個文件之后,老陳的手下又匯報了一些雜事。
他邊聽邊端著流螢的本子瞧,鋼筆在她的筆記上刷刷點點,像檢查作業(yè)一般,甚至還在最末寫了幾行評語。
待事務(wù)全都匯報完,他將本子合上交給流螢。
“我們?nèi)S里走走,你將紀(jì)要整理好,等下交由我過目。”
韓正卿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一眾人等跟在他身后,頗有眾星捧月的意思。
屋里瞬間空了下來,連空氣都變得稀薄。
流螢獨自坐在原地,她剛剛習(xí)慣韓正卿的工作節(jié)奏,對工廠的運轉(zhuǎn)有了粗淺的了解,她還有許多問題沒搞明白,韓正卿卻帶著人離她而去。
流螢心底悵然若失,自己不過是個連字都寫不好的女人,這是男人的世界,哪里有半個女人的影子。他不過是戲耍她,自己卻當(dāng)了真。
一想到他方才煞有介事的讓她整理紀(jì)要,流螢不禁苦笑,“真是個唱戲的好材料?!?
她翻開本子,韓正卿的字當(dāng)真好看,蒼勁有力,顏筋柳骨,前頭將她寫錯的地方做了修改,后頭她跟不上的地方也做了補全,末尾還有三行字。
一、謄抄兩份留底與備存
二、于老陳屋里尋賬簿帶回
三、裙子略短,注意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