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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點著安神的香,流螢一進門就覺得有些氣悶。
大太太垂著眼皮端坐著,面色看上去平靜,卻能感覺出籠罩著愁容,心里當(dāng)是十分不悅的。
二姨太倒是一臉的喜慶,對著流螢招呼道,“你也算是長輩,也見過咱們家二少爺,正好,來幫著參謀參謀他的婚事。”
聞言,大太太輕輕一笑,“說婚事有些早了,孩子不懂事,一時懵懂走錯了路,咱們做長輩的可不能由著他們一錯再錯?!?
二姨太掏出帕子掩著嘴,“瞧您這話說的,宏義都多大了,可算不得孩子了,男大當(dāng)婚,二少爺自己有了心上人,總是個好事兒。這都什么年代了,可不興父母包辦那套?!?
“什么年代,他也是我兒子,成不成婚,與誰成婚,都不能由著他自己在外頭瞎尋么?!?
大太太不再搭理她,轉(zhuǎn)頭問流螢,“你也是見過我那個兒子的,你可知道他外頭有什么人?”
流螢的心臟咚咚的跳,面上看著卻是呆滯的發(fā)愣。
“…???我、我不知道…”
“她哪知道啊,笨的要命,也沒個眼力見兒?!?
二姨太瞧她一眼,攔了話頭,“那日我可是撞見了,二少爺給女人買禮物,同我說是公干,現(xiàn)在想來,確是有問題,當(dāng)時他還藏來著。要是公干,他沒必要藏啊?!?
一聽說買禮物,流螢忙追問道,“二姨太,您可記得是哪天撞見的嗎?”
“這我哪記得,得有倆月之前了?!?
二姨太原想照實說,可一想到那天他與老大是去娘舅家談生意的,這事不能透出去,便信口編了個日子。
以她的猜測,韓宏義能看上個姑娘,給人家買那么貴重的東西,勢必相處的日子不短了,索性往前說些時日也不算什么。
“倆月?”
大太太抬眼看她,再穩(wěn)不住姿態(tài),她指著二姨太,手上不自覺地發(fā)抖。
“這兩叁個月,你就沒知會我一聲?”
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只怕是該發(fā)生的都發(fā)生了,若是哪天韓宏義帶個大肚子的女人回來,到時她只能同意他們成婚。
二姨太一甩帕子,“哪能辦這事,這不是背后告狀嗎,再說,我也不清楚您知道不知道。咱們老二一向溫和有禮,又聽話,沒您的應(yīng)允,想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二姨太越說越開心,她確實有意悶著聲音不言語,就等東窗事發(fā)時候過來看笑話,最好直接來個母憑子貴買一送一的戲碼,直接下了大太太的面子才好。
大太太吃了癟,不再理睬她,倒是瞧著流螢,問道,“螢丫頭,你那日與他出去過,可知道什么消息?他見過什么人沒有?同你說了什么沒有?”
流螢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韓宏義早就有了心上人,都打算娶人家,為何這時候來招惹她呢?
“螢丫頭?”
流螢沒動,大太太又喚了她一遍。
“我想…”流螢盡可能捋清思緒,鎮(zhèn)靜地說,“二少爺正人君子,當(dāng)是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若真他有了心上人,那這么久了,一定會回家告訴大太太。您若是不知道的話,那就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或者,已經(jīng)斷了那段關(guān)系?!?
她寧可相信他是結(jié)束了一段感情之后再來惹的她,也不愿意相信他騙了她。
聽這話,大太太才略略露出些笑模樣,“言之有理,還是螢丫頭思慮周全,還說人家笨,我看可是比不少人還要聰明些。”
二姨太瞪流螢一眼,咬了咬唇,再一笑,“這也說不準(zhǔn)是藏的深,不敢言語,若真是個小門小戶的苦出身,或者干脆是個下人,再怎么也是不敢輕易同家里說明的?!?
大太太的臉又拉了下來,雖說二姨太是想給她添堵,但她說的也不是全無可能。
她咬緊后牙,聲音似是從喉嚨里擠出來一般,“你是說,這相好的其實是在家里?咱們說話可得有證據(jù)?!?
成功氣到了大太太,二姨太又一甩帕子,風(fēng)輕云淡地說,“嗨,我只是隨便說話罷了,這說到底是孩子自己的事兒。咱們做長輩的,還得倚著他們高興不是。畢竟都新社會了,外頭都說人人平等,也不分高低貴賤?!?
二姨太說著孩子的事兒,卻夾槍帶棒的往她們的身份上扯,大太太明白了她的用意,難免輕蔑一笑。
“外頭怎么樣,是外頭的事,咱們老韓家,還是重禮教、講門第的人家,也不算小門戶,該有的長幼尊卑還是得有?!?
二姨太白了一眼不言語,大太太也趁機點了流螢,“螢丫頭,你說呢?”
“…?。课?,我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慮中,全然沒有聽兩位太太在斗什么法。
她睜著溜圓的眼睛,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全聽大太太和二姨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