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讓迎春弄來兩輛自行車,前頭加上了貨箱,一個裝西點,一個裝上改良的中式點心。
兩個人一人一輛騎著上路,她特意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挎著個小布包,瞧上去不像是賣糕點的小商販,倒像是哪家的千金出門體驗生活。
“賣、賣糕點…”
流螢試著叫賣,卻礙于面子不大敢出聲音。有路人被吸引了目光,她反倒低下頭去避開人家的視線。
迎春瞧著有些焦急,索性替她吆喝起來。
“又香又甜的西餅!又酥又脆的糕餅!五分一塊!價格公道!童叟無欺!”泍文唯ㄚI梿載棢址:ℳis𝑒w𝔲.čoℳ
她們騎得慢,即便是小孩子也能輕松跟上來問問價錢。
“要看看嗎?”流螢對一個跟過來的孩子問。
小孩子點了點頭,她將車停好,打開貨箱的蓋子,孩子兩只小手扒在箱子邊緣上雙眼放光。
“哇…”
她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點心,精致得像一朵栩栩如生的鮮花。
“好漂亮啊!”
小朋友的臉上洋溢著艷羨與渴望。
“這個多少錢?”
“五分,小的叁分?!?
“趕快回家!”
站在身后的中年婦女一把拽過小孩的胳膊,好像這貨箱能吃人,“家里都有!快走!走走走!起士林才多少錢!”
后面這話是對流螢說的。
出師未捷,流螢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迎春推著車走過來,“四姨太別灰心,剛才那孩子必然是不會買的?!?
“你怎么知道?”
流螢這才發(fā)現(xiàn),她熱情地展示貨品的時候,迎春其實一直沒有上前,她剛才便知道,這筆生意做不成。
“小孩子手里哪會有錢,她家大人也灰頭土臉的,您得找那些穿戴好的人來瞧。”
迎春這話,流螢是完全沒有想過。
她方才確實只是看著那孩子可愛,更多的是人家不吝贊美,她是展示自己的寶貝的心思,完全沒有想過是要賺她錢的,更沒想過這孩子有沒有可能買下這點心。
迎春就比自己通透許多,沒有可能的人,無論是誰都不會浪費精力。
“其實,多給人看看也是好的?!?
流螢想了一想,說道,“說不準,這孩子會告訴街坊四鄰,到時候就會有人來買?!?
迎春點點頭,“您說的也有道理?!?
雖說她心里覺得這臟兮兮的孩子能叫來的人,大多也是看熱鬧,真正能花錢的少,不過有人氣也總是個好事。
二人繼續(xù)向前走著,過了泰安道,就瞧見利順德立在街邊,五星飯店門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流螢抬頭瞧,上面一間客房的陽臺上,有個工人在給欄桿扶手上補油漆。
迎春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悠悠嘆道,“不愧是五星飯店,吃住舒服不說,翻新也這么頻繁?!?
流螢笑著應聲,“是呢,房費這么貴,也不是白交的。”
迎春終于還是按不住心思,問道,“四姨太您…大少爺與二少爺,喜歡誰多些?”
聞言,流螢神色一緊,“什么喜歡…哪里有什么喜歡?!?
迎春抿抿嘴,大著膽子說道,“您對我好,我心里記著,但是您現(xiàn)在很危險…這兩個少爺,哪個都是不好招惹的,若是、若是有一天鬧起來,他們頂多是一頓板子,可兩房的太太都不會輕饒了您。”
雨后的天空瓦藍瓦藍的,空氣卻很是悶熱,利順德每層都有屋檐出挑,憑欄雕花紋樣繁復,石壁上的線腳裝飾盡顯歐洲風貌,通體一色,有種干凈的闊氣,襯映著藍天更顯高大,好不氣派,屋頂上面飛過一群白鴿。
“那就是命吧?!?
流螢感慨道,“有些事只能順其自然,老天給個什么結果,便落得個什么結果?!?
相對流螢的釋然,迎春顯得有些焦急。
“怎能聽之任之呢,您又不虧欠他們什么。”
流螢搖搖頭,大少爺且不論,二少爺與她之間,她本就虧欠了他。當初是,現(xiàn)在也是。她給不了他對等的感情,也沒有能回報他的資本。
“他不棄我,我不負他。若是他棄我,我也不怨他。”
“您這哪里是喜歡?!?
迎春看著流螢直搖頭,“若說是愛都嫌淺,得是深愛,才心甘情愿這樣卑微。”
卑微嗎,流螢心想,她本就是個苦命的丫頭,陰錯陽差才做了個假裝的姨娘,得了少爺?shù)那嘌?,說是福分也是孽緣。
卑微就卑微吧。她本就沒有高貴的資格。能有今日,已經(jīng)是命運的恩賜了。
流螢收回目光,淡淡說道,“左不過被他錯愛一場,什么后果我都擔著?!?
迎春深知這種卑微的愛是什么感覺,心里狠狠地疼了一陣,世間女子總是為情所困,四姨太與自己當初一模一樣,可能比自己更甚。
“那…您對大少爺呢?也像二少爺這般深愛嗎?”
迎春想了一想,還是問了出來。
流螢淺淺一笑,她一直以為迎春不知道,實際她比自己心里還要清楚幾分。
“大少爺…是個好人,看上去有些陰沉,但其實他…他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