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要起身,老爺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下床,迎春拿了靠枕,流螢便歪在那。
方才大太太進(jìn)門時(shí)候她就有些害怕,這會兒她更是一個(gè)勁兒往床里縮。
二姨太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順勢使了個(gè)眼色,“瞧這孩子嚇得,可是不輕?!?
老爺沉吟一聲,大太太便張了口,“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又是我房里的人惹的禍,我得過來陪個(gè)不是?!?
大太太將手中那丫頭領(lǐng)過來,那丫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四姨太,您高抬貴手,原諒我娘吧!”
“你…娘?”
流螢不明所以,大太太繞過那丫頭,坐在床沿上。
“這是小翠,家生子,那崔婆子是她的生母,前陣子才與常安定的親,怪我,親事定的太急,崔婆子想給姑娘弄些好嫁妝,一時(shí)做了糊涂事?!?
流螢聽著這套說辭,心中無比震撼,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常安是常媽媽的獨(dú)子,韓府的護(hù)院,頗受器重,這種家丁定親,少說也是銀杏這樣的大丫頭,況且常安已經(jīng)年過叁十,那小翠瞧著不過十四五,尚未長開,即便定親,斷不可能將他倆湊成對,這瞎話,大太太竟說得這般自然。
不待她回答,小翠便將身子俯得更低,額頭貼在地上。
“求四姨太!饒了我娘吧!”
流螢心下雖然明白,但也更是一陣陣地惡寒,大太太想殺她,還做這么一場戲,讓她原諒殺人兇手。
她抬眼看向二姨太,二姨太卻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撤到兩步開外,微微搖著頭。
流螢把心一橫,冷下臉來。
“我曾求你娘饒了我,她卻將手攥得更緊了?!?
流螢啟口,那丫頭仰起臉來,雙眼紅腫卻遮不住稚嫩的面容。
“四姨太!我娘真的就是一時(shí)糊涂啊四姨太!!求四姨太高抬貴手!”
她猛地磕頭,幾下便將額頭磕出了血。
“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見你?!?
流螢靠進(jìn)床里,偏過頭不再答話。老爺又沉吟一聲,大太太也勸道。
“好了小翠,你求也求了,這事本就不該帶你過來,四姨太也累了,你下去吧?!?
小翠不依還要再哭求,迎春便將她趕了出去。
老爺坐得遠(yuǎn),有床上的紗簾擋著,流螢便大了膽子,斜斜的瞪一眼大太太,“還是大太太善解人意,我這頭還暈著,您也請回吧?!?
方才小翠求情,她還道大太太讓她放過崔婆子,哪知大太太竟也是想要崔婆子去死的。
她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做圓滿了,多說無益,便一眼都不想瞧見大太太。
院子里,小翠還在磕頭,那咚咚得聲音,流螢聽得一陣陣心悸,這丫頭瞧著可憐,可一想到她娘心黑手辣的模樣,流螢咬了牙說道,“迎春,讓她出去,與其在這耽誤時(shí)間,不如好好送送崔婆子。”
大太太說道,“阿彌陀佛,瑩丫頭,你年紀(jì)小,根基淺,行事卻有當(dāng)家拿主意的范兒,想是夢蘭教的好?!?
聽這話,流螢抬起頭,對上她的目光。
流螢看破了大太太的嘴臉,便能聽出她話里的鋒機(jī),她點(diǎn)破自己的卑微出身,又將自己與渾身污點(diǎn)的叁姨太歸為一類,這是讓小翠恨自己,也讓老爺恨自己。
流螢嗤笑一聲答道,“多謝大太太夸獎(jiǎng),雖說小姐養(yǎng)我,可我們終歸是不同的,人人都該是不同的,否則崔婆子的黑心還能是大太太教出來的不成。”
流螢這話無異于與大太太徹底撕破臉,二姨太悄悄捂著嘴笑了起來。
方才流螢征求她的意見,她便直接明示她不要原諒小翠,一來大太太不會收手,二來,她知道韓正卿與流螢的淵源,這丫頭她必須得搶,與大太太徹底撕破臉才好。只是沒想到這丫頭的嘴也不是笨的,可比她的腦子靈光多了。
大太太面皮抽動(dòng),冷冷地丟下一句,“自然不是。”
大太太轉(zhuǎn)身告辭,二姨太也不方便一直賴著,囑咐了幾句便一步叁回頭地退了出去。
老爺卻沒有起身的意思,雙手握在一處拄著手杖,胳膊伸得筆直。
屋里就剩下他兩人,流螢躲在床里大氣都不敢出。
良久,韓老爺才將手杖抬起來,撥開紗簾。
沒了遮遮掩掩的屏障,流螢與他正面相對,下意識目光閃躲。
韓老爺直視著她沉了臉色。
“你,老實(shí)交代,可免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