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正卿走后,韓宏義在前堂指揮著下人,搭靈棚,胡紙扎,安排僧人和道士,定飯莊宴席等等,一切井井有條。
他看看天色,始終不見大太太過來,心下略顯不安,但前堂只留他一個人,又不好輕易走開去尋。
韓老爺孤零零地躺在條板上,身子干癟得幾乎與身下的板子成為一體。
韓宏義嘆口氣。
印象里,父親是個精壯的身材,肩頭渾圓胸肌發(fā)達(dá),胳膊有他的大腿粗,不知不覺間,歲月帶走了這個老人的體魄與性命。
父親生前對他算不上喜愛,許是大太太盯得嚴(yán),他極少會去父親跟前討巧,瞧出大哥有意跟著父親之后更是敬而遠(yuǎn)之,父子倆的關(guān)系不可謂不生疏?,F(xiàn)如今守在父親身邊,才能仔細(xì)地瞧一瞧他。
韓宏義忽然覺得躺在那里的是個陌生人,與自己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下只是在完成一件任務(wù)罷了。
他善于完成任務(wù),冷靜沉著按部就班,所以這件事他能做好,也必須做好。
值事過來問,“二爺,您看啥時候人齊了,咱們給老爺凈身更衣,別誤了時辰?!?
二少爺環(huán)視四周,點(diǎn)點(diǎn)頭回道,“您受累,需要準(zhǔn)備的物件您直接問銀杏要,父親的壽衣應(yīng)當(dāng)早備好了,母親這就過來,她最是清楚,這邊不能離人,其他的,我差人去各院尋一下?!?
“二爺受累了?!?
值事得了安排,客氣兩句便去找銀杏,韓宏義有分寸,沒安排大房的人插手喪事的調(diào)度安排,需要動銀子的事情依舊交由銀杏登記,他只幫著安排些具體的事情。
“二少爺潤潤喉吧?!?
松枝端來一杯熱茶,里頭飄著兩朵胎菊。韓宏義微笑著接下,想了一想問道,“茶水可置辦好了?”
“設(shè)了茶棚,等會兒客人行了禮,小六引著過去。”
韓宏義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你們的茶水也置了嗎?”
松枝面上一紅,才想起來二少爺問的原就是下人的茶水,賓客茶水一早就置好了,宴席還是他親自定的。
松枝一福身,聲音不大但透著股子甜意,“謝二少爺記掛,我們不礙事?!?
“你們單開兩間屋,累了便歇歇。”
“二少爺仁善,我讓底下將隔壁廂房收出來,前后兩邊都能照顧到。”
“也好?!?
韓宏義簡單叮囑,松枝應(yīng)了便去安排,方一轉(zhuǎn)身,就聽見外頭一陣喧嘩,繼而一群漢子拎著棍棒沖了進(jìn)來。
*
韓正卿領(lǐng)著流螢回了院子,從山上回來,迎春就被二姨太征去前頭幫忙,院子里空無一人,韓正卿徑自推開門進(jìn)了屋。
窗子全敞著,屋里依舊有些許潮味。
流螢略顯尷尬地解釋,“這些天沒人住,一時半刻放不干凈?!?
“無妨?!?
韓正卿繞過桌椅走到床前,領(lǐng)著她在床沿坐下,“躺會兒。”
流螢往后撤了一步,“我去給大少爺?shù)贡杷畞怼!?
韓正卿扣住她的腕子,稍一用力便將她拉到自己跟前,流螢僵硬地站在那兒,韓正卿雙手環(huán)腰,將臉埋在她軟軟的小肚子上。
“陪我躺會兒?!?
他貪戀地呼吸,臉頰在她的身上來回地蹭,鼻息間滿是她身上的香氣。
流螢雙手抱住他的頭,指頭貼上他頭皮的瞬間,韓正卿的呼吸不自覺地加深。
流螢試探著勾起指甲,輕輕撓了一撓。
他閉著眼,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喟嘆,“舒服?!?
“你躺下,我?guī)湍闳嗳?。?
流螢知道他當(dāng)是累極了,便扶著他躺下,她坐在床沿,韓正卿就黏了上來,非要枕著她的腿,瞧他半個身子都懸空著,流螢嘆口氣,將鞋子踢了。
她爬上床,盤腿坐在床里面,韓正卿舒舒服服地躺在她腿上。
流螢的指頭搭上他的太陽穴,拇指在他后腦,自后頸向上打著圈地按揉,按到天靈蓋再輕輕敲著退回去。
她手雖軟,按頭的時候卻很有一套,只幾下韓正卿就不自覺地喘大氣。
“沒想到你這么會?!?
“小姐年輕時候經(jīng)常頭疼,疼的時候就讓我按,說我按得好。”
“嗯…”
雙指自太陽穴滑過臉頰,從鼻翼開始向上點(diǎn)壓,又刮著眉骨回到太陽穴。
韓正卿不禁感嘆出聲,“萬幸父親,嗯…父親并不知道?!?
他極少發(fā)出這樣的聲音,即便是在床上,他也總是隱忍的,至多是泄身的時候在她耳邊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