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年級第一的確是件好事, 意味著上萬塊的獎學(xué)金,但對黎容來說,實在沒什么好慶祝的, 畢竟這對他來說太稀松平常。
他和岑崤去公寓附近的餐廳簡單吃了份拉面, 然后回家繼續(xù)對著黑板琢磨。
查到翟寧后,黎容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岑崤不能輕易動用九區(qū)的力量,不然韓江一定會知道, 他們現(xiàn)在不確定韓江跟素禾生物是敵是友, 更沒查出韓江的把柄,暫時還不能擴大敵對面。
黎容則一直在琢磨,如何能讓翟寧開口說實話。
翟寧現(xiàn)在的生活看起來很好, 光鮮亮麗, 工作繁忙,依舊是評價相當(dāng)正面的感動人物。
她甚至不像何大勇那樣, 有個軟肋何長峰。
翟寧至今都沒有結(jié)婚生子, 她把全部的時間都投入到工作上, 工作就是她的一切。
她沒什么信仰, 也沒有明顯的弱點,這也導(dǎo)致黎容尋不到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他們也想過要不要買通嘉佳中心醫(yī)院的其他人,但其他人未必知道這件事的全貌,而且也容易打草驚蛇。
索性現(xiàn)在快除夕了, 再急也不急于一時, 黎容干脆把黑板擺在衛(wèi)生間和臥室的必經(jīng)之路上,讓自己每天路過都看幾眼, 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獲得靈感。
這次除夕有些特別。
蕭沐然的母親病了, 聽說病的還不輕, 能不能治好要另說, 所以這次除夕岑崤得去外婆家過。
其實自從蕭沐然知道她和黎清立是被父母設(shè)計拆散的,她和父母的關(guān)系就比較冷淡了,雖然她仍然生活在父母的掌控之下,但冷戰(zhàn)大概是她唯一的反抗。
岑崤已經(jīng)快二十歲,這些年蕭沐然幾乎沒怎么回過父母家,過年過節(jié)甚至也沒有一通電話。
但父母畢竟是父母,得知母親臥病在床,蕭沐然心里再不甘也只好軟化了,決定帶岑擎和岑崤一起回家過年。
連蕭沐然都同意了,岑崤也不好拒絕。
正巧,除夕那天黎容也不會閑著。
老太太從顧兆年那里聽說黎容期末又是年級第一,還能拿到國家獎學(xué)金,便執(zhí)意要求黎容回去一趟。
老太太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格,明明每次見面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黎容一頓嘲諷,不歡而散,但聽說黎容取得了什么成績,她還是覺得與有榮焉,非得讓所有親戚都聽一聽。
黎容就算不看在這幫親戚的面子上,也得看在他媽的面子上。
不管怎么說,顧濃是孝順的。
顧濃經(jīng)常說,老太太一個人將兩個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個性上偏執(zhí),有時蠻橫不講理,也是為了不被人欺負,久而久之,就養(yǎng)成這副模樣,再也改不過來了。
不過黎容大概也不會多呆,他打算扔下禮物就走,避免和老太太過多的爭執(zhí)。
對老太太來說,這是第二年家里沒有黎清立和顧濃的存在,依舊是值得悲傷和唏噓的,她執(zhí)意讓黎容去,也是為了填補莫大的空虛。
但對黎容來說,這已經(jīng)是他失去父母的第八個除夕了。
他習(xí)慣了。
只是老太太家在a市開發(fā)區(qū),蕭父蕭母則搬到了南方沿海城市療養(yǎng),兩個地方相隔甚遠,黎容和岑崤那天注定是見不到了。
好在他們都不是矯情兮兮的戀愛腦,非得每時每刻纏在一起。
黎容蹲在地上,用小刀劃開紙箱,從里面取出一瓶脫脂牛奶。
他一邊將牛奶倒進玻璃杯,一邊云淡風(fēng)輕道:“沿海地方還不錯,趁機多玩幾天,過節(jié)了就別想別的,大家都休息休息,我跟唐河約了初一去訓(xùn)練,你不用著急回來。”
岑崤靠坐在沙發(fā)上,也相當(dāng)?shù)?,他目光落在電視新聞上,回道:“我外公外婆大概會帶我見些老朋友,那地方是旅游勝地,估計游客人山人海,也玩不了什么。你別太逼自己,畢竟好久沒練了,唐河有時候下手沒輕重?!?/p>
黎容咕嘟咕嘟喝了幾口奶:“知道了,我又不是沒有經(jīng)驗?!?/p>
岑崤:“嗯?!?/p>
除夕前一天,黎容召集六人小組吃了頓飯,只不過這次他們找的餐廳隱蔽多了。
因為林溱的選秀節(jié)目播了,雖然只播了一期,林溱的鏡頭并不多,但偏偏他出現(xiàn)那段特別有亮點,在網(wǎng)絡(luò)上一下就有了名氣。
讓他火的這段鏡頭甚至不是他的主場,是另一個選手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林溱站在后面不小心入鏡。
當(dāng)時他以為鏡頭沒有帶到自己,所以表情動作十分隨意。
別的選手都知道錄制的時候請一些職業(yè)粉絲到場給自己捧場,但林溱沒這個經(jīng)驗,所以他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就顯得格外冷清。
簡復(fù)看不得這么大的落差,只好憤而從兜里掏出燈牌,插上電池,把帶有林溱名字的燈牌高高舉起來。
可他又覺得自己做這些小女孩的事特別丟臉,所以他給自己戴了個大墨鏡,恨不得遮住整張臉,既張揚又心虛。
他這些舉動在觀眾里并不矚目,可臺上的林溱卻看的清清楚楚。
林溱忍不住被簡復(fù)逗笑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他趕緊把頭一扭,盡力控制表情,繃平唇角,可惜彎彎的眼睛完全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表情有多生動鮮活,讓人見之難忘。
就是這個不小心入鏡的鏡頭,讓林溱完全搶了那個選手的風(fēng)頭,他的照片很快就傳遍了網(wǎng)絡(luò)。
為了不引起騷亂,黎容他們只好陪著林溱東躲西藏。
黎容給每個人都送了份新年禮物,不算貴重,但卻很用心,都是他們剛好需要的。
“都好好過年,其他事情之后再想?!?/p>
紀小川本來打算申請素禾生物的實習(xí)崗位,被黎容給按住了。
一來大一學(xué)生學(xué)的東西太少,素禾這種大企業(yè)不會愿意要,二來他們還沒有具體的計劃,黎容擔(dān)心紀小川經(jīng)驗不足,再被人抓住把柄。
簡復(fù)悻悻道:“過年不就那么回事,越來越?jīng)]意思了,變相應(yīng)酬罷了?!?/p>
林溱嘆氣:“我入了這行,基本就沒什么過年了,過年好像還要錄制?!?/p>
簡復(fù)倒是很開心:“挺好挺好,你錄制我就給你舉牌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彼峙ゎ^問岑崤,“哥你是要回蕭姨家吧,那你和大熊貓過年這幾天不就見不著了?”
岑崤心平氣和道:“嗯,大概兩三天后回來?!?/p>
簡復(fù)若有所思:“哦?!?/p>
黎容也很平靜:“也就兩三天?!?/p>
一眨眼就過去了。
紀小川也說:“那時間還挺短的啊,慧姨也要回趟老家,得五六天呢。”
徐唐慧:“老家一些親戚再不見見大概也沒機會見了?!?/p>
林溱:“嗯,看來大家都有事忙?!?/p>
總算到了除夕,從凌晨三點開始,天空就飄起了薄雪,早晨起來地面鋪上了一層細小的雪沫。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卻并不讓人覺得壓抑,大概是街道兩旁和商場門店的新年元素太多了,到處都透著喜慶。
紀小川已經(jīng)很久沒回過家了。
明明她家離a大并不遠,但自從聽說父母把自己的房間改成了弟弟的書房,把她睡了十多年的床換成了折疊床收在墻角,她就再也沒有欲望回去了。
他們總是有理由,比如弟弟在自己房間學(xué)不下去習(xí),比如她總不回來,房間空著也是空著,等她回來可以立刻恢復(fù)。
紀小川已經(jīng)麻木了。
但是除夕她就不得不回家了。
因為除夕畢竟很特殊,總要團聚一下的,而且慧姨也不在,她在學(xué)校也挺無聊。
再次回到那個住了十多年的家,紀小川卻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上a大這半年,她變了很多,可她的家人似乎仍舊在原地踏步,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原來她的家這么小,她在意的那個臥室放在這么小的家里,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原來父母也沒有記憶中那么高大了,她媽媽甚至還比她矮了半個頭,跟她說話的時候還得抬眼看她。
原來那些曾經(jīng)落在她身上的拳頭,無法再帶來令人恐懼的傷害,因為她爸爸扭傷了腰,現(xiàn)在走路都一瘸一拐。
原來讓她無比羨慕的弟弟,吃的用的,早就跟他不是一個檔次了。
她經(jīng)營著慧姨的網(wǎng)店,跟著黎容岑崤到處跑,每天都要接收海量的新鮮事物,見識她從不敢想象的世界。
她已經(jīng)不是獲得根烤腸就覺得珍貴無比的高中女生了。
雖然她現(xiàn)在也愛吃烤腸,但她去得起更貴的餐廳,買得起更貴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