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行程你不參加了？”施長懸問道。

“……事分輕重緩急，這個以后還有機(jī)會啊?！敝x靈涯說道。

施長懸點(diǎn)了點(diǎn)頭，都隨謝靈涯。

于是，謝靈涯決定，脫團(tuán)前往首尾省，和方虛山商量一下，他和施長懸前往漆吳市，蓮談也會去那里，方虛山則在另外一個城市。另有其他道協(xié)派來的道士，分散在各個城市，和當(dāng)?shù)叵嚓P(guān)人員一起探查。

……

再次見到蓮談老和尚，他身邊還多了個年輕一些的和尚，三十歲左右，戴著眼鏡，溫文爾雅的樣子。

蓮談介紹了一下，這是他的徒弟曇行——非但是道士們活動了起來，經(jīng)過蓮談的奔走，和尚們也盯上紅陽道了，這次可謂是兩教聯(lián)手打擊。

和尚們進(jìn)寺院找，道士就在宮觀附近找，這次雖然不像上回文物盜竊案那樣，政府給予了很大支援，但監(jiān)控錄影也是可以提供的。

漆吳有個碧霞元君廟。這天謝靈涯和施長懸到了這附近，因?yàn)槭鞘宓娜兆樱瑏砩舷愕男疟姴簧佟?/p>

兩人順著人流進(jìn)了元君廟，只見這里面多是女道。碧霞元君又叫泰山娘娘，據(jù)說她庇佑眾生，察看人間善惡，祖庭便在泰山。從古到今，婦女最喜歡拜碧霞元君，因?yàn)樗€保佑婦女生子，孩童無病。

謝靈涯和住在附近的信眾聊了聊，暫時沒聽出什么異樣，倒是把自己聊得口渴了，看女道在布茶，就去討了杯來喝，這茶水還是免費(fèi)供應(yīng)的。

女道溫和地看著他：“夠嗎？”

“夠了，謝謝?！敝x靈涯一笑。

女道問：“餓不餓？吃飯嗎？”

這也太好了吧，還送飯吃，謝靈涯趕緊搖頭，“不用了?！?/p>

女道也不強(qiáng)求，但謝靈涯看她也會問其他人餓不餓，如果餓了，有齋飯吃。

在正殿門口，謝靈涯看到一個老太太在問女道，“這周什么時候上課？”

女道微笑道：“今天就可以，您留下來，或是晚上來都行?！?/p>

老太太還帶了一個年輕人，往外走的時候說：“這是觀主心好，愿意給我們上課，分享。那經(jīng)書，可是寶貝。”

年輕人心不在焉地道：“怎么個寶貝法啊?！?/p>

老太太說道：“觀主前些年翻修廟宇，在地磚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布包，里頭裝著經(jīng)書，正是幾百年前的仙師留下來的真跡?！?/p>

年輕人：“謔，幾百年還沒爛？”

老太太一瞪他：“你以為經(jīng)書一定寫在紙上？而且那是仙師留下來的?！?/p>

祖孫倆漸行漸遠(yuǎn)，謝靈涯聽罷則有點(diǎn)不安，直覺告訴他有點(diǎn)不對。謝靈涯回身一看，施長懸已經(jīng)進(jìn)正殿之中了，便也走進(jìn)去。

抬頭望去，碧霞元君的神像端坐其上，身披彩衣，懷中抱著一個嬰兒，在她的身周，有送子娘娘、眼光娘娘，還有許多姿態(tài)各異穿著紅肚兜的塑膠娃娃，還有婦女把娃娃拿起來放在懷里。

這不是對神靈不敬，也不是搗亂、偷東西。

這是一種叫“拴娃娃”的老習(xí)俗，就是想求生育的婦女到碧霞娘娘廟，或者女媧廟、觀音廟等有保佑生育職能的神廟里，跪拜神靈，拿一根紅繩系住娃娃的脖子，用紅布抱起來藏在懷里帶回家，祈愿來年生個孩子。

以前，娃娃都是泥捏的，廟里的道士會先讓人捏好?，F(xiàn)在時代不一樣，當(dāng)然就成了塑膠娃娃，意思還是那么個意思。

一般來說，捐款兩三百以上，才能拴娃娃。

施長懸正盯著那些信眾看，謝靈涯進(jìn)來后，兩人站在一處，一旁的女道問他們，要不要上香。不栓娃娃不必添那么多香油錢，這里的香還是免費(fèi)的。

“不了，謝謝?！笔╅L懸拒絕后，和謝靈涯一起出了正殿。

謝靈涯把剛才聽到的話轉(zhuǎn)述給施長懸，然后道：“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有點(diǎn)不對勁。”

施長懸也說道：“當(dāng)然不對，這里拴娃娃不要錢?！?/p>

謝靈涯震驚了，“茶水免費(fèi)，齋飯免費(fèi)，香免費(fèi)，連拴娃娃也免費(fèi)，他們的道士怎么生活？”

要說把費(fèi)用降低到成本價他可以理解，但是完全免費(fèi)，也太神奇了吧，這么有錢嗎？

“我留心看了一下，”施長懸低聲道，“有不少人自愿捐錢?！?/p>

也就是說，供養(yǎng)他們的信眾不在少數(shù)，不缺那點(diǎn)批發(fā)娃娃的錢。

謝靈涯一時呆愣了，回頭看看熱鬧的正殿和面容和藹的女道，竟然有點(diǎn)冒冷汗。

他們原本的猜測是紅陽道可能假托僧道身份，隱藏在宗教場所附近，或者上里頭掛單?？涩F(xiàn)在，謝靈涯有一個可怕的想法，這個元君廟，會不會也是紅陽道人棲身地之一，里頭的道士，會不會成了他們的信眾？？

一個正規(guī)宗教場所內(nèi)的人，要是成了歪門邪道，這可就太荒謬了。而且，他們可能也在道協(xié)之內(nèi)，會不會知道有人來首尾了……

不過現(xiàn)在也只是謝靈涯的猜測而已，不能單憑第六感和些許事件判定，從表面上看這都沒什么錯，甚至人家做的是好事。

謝靈涯面色凝重地道：“晚上再過來一趟吧，他們晚上會講課，聽一聽也許就知道了。”

施長懸點(diǎn)頭，兩人一同先出了元君廟。

……

謝靈涯聯(lián)系了蓮談和曇行，問他們收獲如何，兩人說在寺廟內(nèi)看到有和尚拿了紅陽道的經(jīng)，一問之下，是在外面人家塞給他的，他好奇就看了看，看沒看出名堂來。

可見漆吳的確有紅陽道活動，謝靈涯又告訴他，這邊覺得元君廟有些古怪，決定晚上去看看，約上兩人一起。

謝靈涯換上深色的衣服，到了晚上，四人一起去元君廟。這時候廟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當(dāng)然是翻墻進(jìn)去。

施長懸就不說了，不知怎么的，一下就翻過了三米多高的墻。

蓮談那個徒弟曇行，看起來溫文爾雅，撈起袖子兩臂肌肉鼓鼓，跳起來扒在墻頭，撐著坐了上去，又回身一手把蓮談給拽了上來。

蓮談不做法的時候體力差了點(diǎn)，但還是敏捷的，一轉(zhuǎn)眼他們?nèi)硕继^墻過了。

謝靈涯硬著頭皮，蹬著墻壁跳起來，翻過去的時候差點(diǎn)沒站穩(wěn)跌倒，幸好施長懸把他抱住了。

謝靈涯那一瞬間差點(diǎn)因?yàn)槊撾U喊出來“我靠”，施長懸眼疾手快，一手捂住他的嘴。他瞪著眼睛看施長懸，點(diǎn)一下頭，再點(diǎn)一下頭，施長懸才把手松開。

白天謝靈涯就記了地形圖，此時廟內(nèi)大多數(shù)地方都是黑暗，安靜的沒人行走，謝靈涯在腦海中回想了一下，指了指一個方位，往那邊走過去。

元君廟有個大的廳堂，平時專門做法事、辦講座等用，此時燈光大亮，他們躲在外頭一聽，依稀有聲音傳出來。

有男女有女，有老有少，齊聲誦念：“萬劫常在世，老母發(fā)慈心。今眾聞妙道，同此跪壇中……”

謝靈涯側(cè)頭去看施長懸，他對元君的典籍不了解，不知這是哪一段。

施長懸貼著他的耳朵道：“老母指的并非元君，而是紅陽道無生老母?！?/p>

經(jīng)過施長懸的科普大家也知道了，混元道供了很多教派的神仙，但是尊神有三個，那就是混元老祖、無生老母和飄高祖師。其中，飄高祖師就是創(chuàng)教的韓祖韓太湖，死后被奉為尊神。

因此，此女神彼女神，這里，的確就是紅陽道的窩點(diǎn)之一！

也不知里面的人知不知道，他們在信奉的到底是什么，與碧霞元君半點(diǎn)關(guān)系也沒有。

謝靈涯悄悄把手機(jī)拿出來，舉到窗戶下面一點(diǎn)，拍了幾張照。然后輕輕轉(zhuǎn)身，帶著大家一起往后退，走到了稍遠(yuǎn)一些的角落，曇行問他：“不進(jìn)去了嗎？”

“進(jìn)去干什么啊，人家群毆我們怎么辦？一時半會兒不一定能讓信眾清醒，就我們四人還想包抄？”謝靈涯說道，“我拍了照，明天就舉報他們，這非法的，到時候一鍋端了?！?/p>

曇行一想，說的也是，單他們和人斗法可以，還有那么些信眾呢。

“走了走了?！彪m然四下無人，謝靈涯還是習(xí)慣了小聲說，原路返回。

蓮談和曇行爬上墻，跳出去，施長懸也跳到墻頭上，回身伸手給謝靈涯，他看出來之前謝靈涯跳墻有點(diǎn)吃力了，畢竟沒練過。

謝靈涯沖他一笑，伸手拉著他剛要蹬墻，只見施長懸眼神忽然一變，自己手上也多了什么束縛一般，抬不起來。

謝靈涯低頭一看，只見自己腳邊一米遠(yuǎn)處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穿著紅肚兜的塑膠娃娃，目如點(diǎn)漆，臉蛋飽滿白皙，嘴唇鮮紅，手里正捏著一根紅繩，紅繩的另一頭赫然系在謝靈涯的手腕上。

塑膠娃娃的嘴巴張開，在夜色中露出歡快的笑容，一個撒嬌的童聲從它體內(nèi)響起：“哥哥，你把我栓回家好嗎？”

雖然是天真可愛的童聲，卻讓謝靈涯一陣惡寒！

施長懸也面色冷然，伸手要抽出背后桃木劍，只聽肩上的商陸神崩潰地大喊：“臭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