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陽觀畢竟在本市也有些名氣了,朱教授打聽之后,想到那就是自己學(xué)生開的,自然來找謝靈涯。
“朱教授,要是不介意的話,我跟你去一趟吧?!敝x靈涯說道。
朱教授還沒反應(yīng)過來:“去道觀找人嗎?”
謝靈涯又道:“去社區(qū)看看?!?/p>
朱教授愣是沒想到,“你?你還會這個?”
“跟我舅舅學(xué)過一些,我是覺得要叫道長去,讓別人看到不太好吧,”謝靈涯說道,“到時候傳出些新聞,引起不安就不好了?!?/p>
朱教授他們那社區(qū)離學(xué)校近,好些老師買房子買在那兒,大學(xué)老師找道士做法,外人聽著指不定怎么說。
朱教授一想也是這樣,“那你有這個信心嗎?”
謝靈涯一笑,“挺有的?!?/p>
朱教授信了,按謝靈涯說的,他先把謝靈涯帶到醫(yī)院去探望自己那位同事,也是本系的崔老師。
崔老師也就三十多的年紀(jì),躺在病床上臉色發(fā)青,妻子在一旁照顧,看到朱教授后都起來打招呼。
兩家是鄰居,崔老師的夫人一看謝靈涯沒見過,就問了一句。
“這是我的學(xué)生?!贝蘩蠋熣f道,“還有個身份,是抱陽觀的負責(zé)人?!?/p>
崔老師夫婦都驚訝地看著謝靈涯。
謝靈涯靦腆一笑,“崔老師你好,你最近經(jīng)常做噩夢嗎?”
崔老師下意識地點頭,“……哎,休息不好,身上不舒服,又查不出原因來?!?/p>
現(xiàn)在醫(yī)院都在催他們出院了,可崔老師就是覺得沒大好,不肯出院。再說了,搬回去他還得擔(dān)心會不會又遇到那樣的事,再來一次心臟病都要嚇出來了。
這是非常典型地撞過邪受了驚的后遺癥,謝靈涯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輕車熟路地結(jié)著靈官訣,按了按崔老師鼻間的山源。
“還要佩一道符?!敝x靈涯本來想說吃一道的,但是考慮到崔老師的接受能力,還是退而求其次,他拿出一張護身符,教崔老師佩戴好,再讓他跟自己一起念幾遍靈官咒。
其實剛才謝靈涯做那些動作時,崔老師就覺得有所改善了,還懷疑是不是心理作用,但是佩上符念了咒后,身上的陰冷不適真的驅(qū)散得更明顯了。
崔老師不知不覺,就自己跟著念得大聲了一些。
朱教授和崔夫人看到,好像是有用的樣子,心里都又驚又喜,沒想到謝靈涯看起來年紀(jì)輕輕,還真有點本事,不愧是開道觀的。
謝靈涯領(lǐng)著崔老師念過七遍咒后,說道:“佩符三天就會完全好的,多曬太陽,不過今晚就不要回去了,明天再出院吧?!?/p>
今晚他去社區(qū),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老師連連點頭,感激一笑,“那就辛苦你了?!?/p>
……
謝靈涯晚餐在朱教授家里吃的,他家就他和妻子,女兒在國外念書。朱夫人一開始都不知道謝靈涯來干什么的,家里時不時也有學(xué)生來,只是謝靈涯老不早,她問朱教授是不是要留學(xué)生在這兒睡,朱教授才說:“不是告訴過你么,我要去請人來?!?/p>
“你說請道士啊,怎么把學(xué)生帶來了?!敝旆蛉藷o語,“你要小謝做什么。”
“別看小謝這個樣子,真有些玄,今天我還帶他去看小崔了,三兩下小崔就好多了?!敝旖淌谛÷暤?,“你想想,沒有金剛鉆敢攬瓷器活嗎?”
這倒也是,尤其謝靈涯在朱教授門下。朱夫人不禁點了點頭,“那讓孩子也小心一些吧。”
到了夜深一些的時候,謝靈涯才和朱教授一起出門了。三寶劍太顯眼,謝靈涯便沒帶,只拿了權(quán)杖和符紙、朱砂。
本來謝靈涯想勸朱教授在家等著,但是朱教授不放心學(xué)生一個人,還說反正自己陽氣旺,這些日子都沒見和別人一樣撞邪。
謝靈涯沒辦法,給他塞了一張符就帶上了。
夜晚的社區(qū)雖然有路燈,但仍有許多黑暗的角落,白天看起來綠化面積大,到了晚上樹影搖晃,反而讓人覺得陰嗖嗖的了,不知是不是因為先入為主,知道這里鬧鬼。
朱教授聽多了同事們的事跡,自己心里還是有些忐忑的,只是責(zé)任心讓他堅持跟著。
謝靈涯在眉心畫上靈官神目,然后觀視陰氣,往一個方向走去,問道:“那是什么地方?”
朱教授答道:“那里是社區(qū)的游泳池,說起來,也聽說送外賣的晚上進來,結(jié)果不知怎么就跳進泳池里去了?!?/p>
游泳池周圍種了不少景觀樹,走到周圍時謝靈涯就聽到一聲尖叫,他趕緊往前跑,跑了兩步想起朱教授來,又回頭拉了他一把。
幸好朱教授平時也堅持鍛煉,還跟得上他。
謝靈涯在前面一點,轉(zhuǎn)過前面一堵墻,卻見面前兩道人影,差點撞在一起,倒是把朱教授嚇得不輕,以為撞鬼了。
謝靈涯也嚇到了,但很快就看清楚,和自己撞在一起的分明是施長懸。再后頭,則是施長懸他導(dǎo)師謝凡。
“沒事,沒事,認識的。”謝靈涯回頭道,“那個也是學(xué)校的老師,哲學(xué)系宗教學(xué)的謝教授,您認識嗎?”
朱教授倒是不認識,但大家在同一個學(xué)校工作,總是面熟的,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
謝凡也說道:“我不住這兒,是有個同事說這里出了點事,就帶人來看看,沒想到這么巧?!?/p>
這個理由很充分,這里的住戶都各自想辦法,有其他老師找到謝凡身上不奇怪,他一個宗教學(xué)的老師,認識他當(dāng)然找他。
謝靈涯看了一下施長懸,給朱教授介紹,“……這是我?guī)熜??!?/p>
“哎?那還真是巧了,你們師兄弟都不知道對方也來了啊?!敝旖淌谝粯?。
他哪知道,謝靈涯和施長懸現(xiàn)在是尷尬得很,以前謝靈涯干點什么都找上施長懸,如今當(dāng)然不會了。
“不說了,先進去看?!敝x靈涯還惦記著剛才的叫聲,含糊過去。
兩人拐進了游泳池,只見水里有個女人正在撲騰,哭得十分凄慘。謝靈涯跳下去,發(fā)現(xiàn)這池水根本不深,但女人還是一口一口地咽水,用力向上掙扎。
看到有人來,女人有一絲獲救的希望,“救我,救我!”
她伸手向抓住謝靈涯,但離得沒那么近。
謝靈涯心里有數(shù),下意識回頭看了施長懸一眼。
這已經(jīng)是習(xí)慣了,謝靈涯自己都未反應(yīng)過來,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后,施長懸把劍拋了過來。謝靈涯伸手接住,吸了口氣一下鉆入水,在水底睜開眼睛。
只見水底有一大團黑色的頭發(fā),正纏著女人的腳。
謝靈涯游過去,那團頭發(fā)中就分出一縷發(fā)絲探向他,他主動挺劍,繞了一圈纏住那一縷頭發(fā),頭發(fā)有生命一般畏懼地向后縮,但謝靈涯已經(jīng)纏住了,劍身探進濃密的頭發(fā)之中,卷起來向下一撐。
于此同時,施長懸也已經(jīng)下水游到了附近,把那女人拖上岸。
謝靈涯想上去換口氣,可那卷頭發(fā)也知道這是大好時節(jié)一般,分出一縷來纏住謝靈涯的腰。
謝靈涯并不緊張,把衣兜抖開一些,撥開里面的朱砂袋子,水中立刻紅了一團。
謝靈涯手指在那紅色的朱砂里攪了攪,向旁一引,帶出來一條紅色的軌跡,就著在書中畫了一道靈官符。
符成后,朱砂軌跡竟然凝而不散,謝靈涯向前一推,便拍在了那團頭發(fā)上,相撞后才散開。
濃密的頭發(fā)分開,露出了里面青色的面孔……
……
岸上,朱教授和謝凡正在安慰那女子,只見水里有些紅色,都一緊張,還是看到施長懸鎮(zhèn)定的神色才沒有喊出聲來。
下一刻,謝靈涯拽著他們看不見的陰物浮出水面,把那玩意兒穿在劍上甩上岸,然后自己才爬上來,卻是從泳池另一邊上岸的。
“已經(jīng)抓住了,你們先送這位女士離開吧?!笔╅L懸也考慮到大家的承受能力,現(xiàn)在看不到,不代表陰物顯形后還看不到。
朱教授有點汗毛倒豎的意思,見他們有了兩人互相照應(yīng),也沒拒絕,和謝凡一起扶著人離開了。
謝靈涯坐在池邊喘氣,看施長懸過來了,說道:“就、就是這個,看著像怨魂,還是水陸兩棲的?!?/p>
施長懸:“……”
這個形容好像還真找不出毛病,又能鉆進人家影子里,又能棲息在水下。只是似乎失去理智了,否則怎么逮誰弄誰,毫無規(guī)律。
長發(fā)女鬼吃了謝靈涯一道符,動彈不得,怨恨地看著他們。
謝靈涯看施長懸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剛才的自然而然也一下帶上了些尷尬,避開他的眼神,低聲說了句廢話:“我不知道你也會來……”
夜風(fēng)一吹,此處十分靜謐,唯剩兩人,此前在觀內(nèi)他都避免獨處尷尬,誰知還是逃不過去,這時候不說點什么好像不好,但他又不知道該怎么準(zhǔn)確表達自己的想法。
施長懸一時也有些不自然了,“沒同你說?!?/p>
謝靈涯干巴巴地道:“我還沒有想好?!?/p>
施長懸想到他朋友說過,從前遇到告白他都拒絕了,現(xiàn)在卻可憐兮兮地說自己還沒想好,竟有些感動,他們之間到底是不一樣的。又覺得自己這樣好似有些幼稚,總之是垂著眼睛道:“……沒事?!?/p>
謝靈涯緊張地道:“我、我盡快。”
施長懸反而安慰起來:“真的沒事?!?/p>
一旁被晾了很久的女鬼冷冷地道:“我有事,你們到底殺不殺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