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英語系喬同學從兜里變戲法似的摸出一根煙,沒火,只能干嘬,末了吐出一個虛無的煙圈——
“字幕組?!?/p>
經(jīng)過詳聊,喬同學他們組就做恐怖片,而且全是中英雙字藍光珍藏,頗有追求。宋斐只可惜自己無福消受此類型片,不然光喬同學的硬盤,就夠他啃上三年五載。
眼見著倆人從電影聊到國漫又從國漫聊到基番,越來越熱乎,戚言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開口:“說到這個我正好想起一個事……”
宋斐和喬司奇很自然停下來,不約而同看他。
戚言將胳膊舉起來在宋斐眼前晃了晃:“好像是在食堂弄的?!?/p>
只見戚言的袖子擼到肘部,露出的小臂赫然一道兩寸長的抓痕,不重,但也皮肉外翻,血色刺眼。
喬司奇騰一聲站起來竄天猴似的一躍飛上了最遠的上鋪。
宋斐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眉頭皺成了千溝萬壑:“咋弄的!”
太有沖擊力的畫面讓喬宋同學都忘記了一件事——旁聽他倆聊基番就正好想起了自己胳膊受傷,這個“正好”會不會有點生硬?
戚言任由宋斐抓著,他喜歡對方臉上的關(guān)心,至于那頭的喬同學,飛得越遠越好:“幫著按住一個女的的時候,被她的指甲摳著了?!?/p>
宋斐感覺到自己連牙齒都在打顫:“變、變異者嗎?”
戚言點頭。
宋斐心都涼了,大腦一片空白。
喬司奇恨不能拿個套馬桿給他薅過來:“你還傻愣著干啥啊,他這就要變異了!??!”
多虧喬同學一聲吼,宋斐空白的腦袋瓜居然開始轉(zhuǎn)起來,再加上戚言那怎么看都非常親切熟悉的討人厭氣場,當下心就落了大半,回頭嗆:“他要變異早變了,還會等到現(xiàn)在?!”
喬司奇也納悶兒,別說往回跑爬陽臺什么的,就自己剛才那得吧得都快用掉半個小時,這戚言看著確實沒有半點喪尸化的征兆。
“應(yīng)該是口水?!逼菅院鋈坏溃练€(wěn)的聲音里,是自信和篤定,“他們的口水里有病毒,但是這種病毒只能通過血液傳染。他們的指甲接觸到我的血,沒問題,他們的口水接觸到我的皮膚,也沒問題,但如果被他們的口水接觸到我們的血液,就會變異。所以全部的變異者,都是被咬傷過的?!?/p>
喬司奇歪頭仔細琢磨了一下,好像是這么回事。
“你幫著按就按,擼他媽什么袖子??!”宋斐的心放下來,氣就上來了,戚言的衣服完好無損,胳膊卻被摳破了,擺明打架的時候胳膊就是露著的。
戚言歪頭,眼神單純而無辜:“好像有個人和我說過,打架的時候必須擼胳膊挽袖子才有老爺們兒的氣勢?!?/p>
宋斐愣在那里,臉一紅,語塞。
喬司奇從陽臺擁抱里就看出的端倪,現(xiàn)在徹底坐實了。
靠,都他媽什么時候了,還整這個!
“現(xiàn)在咱們到底該怎么辦?”喬司奇問。生死存亡,兒女情長都靠邊站。
這個問題也是戚言一直在想的,從食堂往宿舍跑這一路,沿途他就看明白了,學校已經(jīng)徹底癱瘓,老師也好保安也罷別說救他們,估計自身安全都不樂觀。他們現(xiàn)在被困在宿舍,外有變異者,內(nèi)無多日糧,如何活下去是頭等大事。
“阿嚏!”
宋斐毫無預(yù)警地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總覺得渾身涼颼颼的,抬頭去看,陽臺拉門已經(jīng)關(guān)得嚴嚴實實,按理說不該這樣冷的。
戚言忽然起身,走到窗臺摸了摸下面的暖氣片,手下一片冰涼。
宋斐意識到了什么:“停氣了?”
戚言點點頭。
盤腿坐在上鋪的喬司奇可憐地拉過一條被子披到身上,有點絕望:“看來外面也沒比我們好到哪里去?!?/p>
好端端的沒了烘暖,有兩種可能——變異已經(jīng)蔓延到附近的供暖公司,或者變異騷亂使得供暖燃料的供應(yīng)被切斷。但若是燃料供應(yīng)被切斷,供暖公司自己的儲備燃料起碼還能維持一段時間,不該這么快就停氣,所以,只可能是前者。
“真要世界末日了?”宋斐問戚言。
戚言沉吟片刻,緩緩搖頭:“水和電還沒停,就不算真的末日?!?/p>
喬司奇沒他這么樂觀:“病毒早晚也會蔓延到那里的?!?/p>
戚言看他:“如果距離市區(qū)這么遠的我們都爆發(fā)了病毒,有什么道理自來水廠和發(fā)電廠能夠幸免?”
喬司奇已經(jīng)用棉被把自己捂成了不倒翁娃娃:“你啥意思?”
戚言:“水電是最基本的民生,只要水電不停,幸存的人就有活下去的可能。大面積爆發(fā)的尸潮不好應(yīng)對,但如果集中全力守護水廠和電廠,不是沒有守住的可能?!?/p>
喬司奇黯淡的臉上漸漸有了光彩:“你的意思是……”
戚言:“我們不是三個人在戰(zhàn)斗。”
宋斐:“這還用你說,眼前我們就有倆宿舍樓的校友?!?/p>
“……”剛醞釀起來的慷慨被宋斐破了功,戚言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喬司奇卻已經(jīng)來了精神,掀開被子跳下來:“那咱們現(xiàn)在就規(guī)劃規(guī)劃吧,怎么應(yīng)對眼下?”
戚言隨手扯來紙筆,略微思索,便刷刷刷起來——
1、食物。
2、安全。
3、后路。
喬宋兩位同學看著六個大字,似乎懂了,但有又好像懂得不太深刻。
戚言逐條講解:“我們現(xiàn)在困在宿舍里就像當年打仗被圍城,沒有食物來源,不用喪尸進來,我們自己就先玩完,所以必須盡可能從其他宿舍湊集儲備食物。另外宿舍里并不是百分百安全,喪尸是否還會進一步變異誰也不知道,萬一破門而入,我們必須有抵御的武器,就算不能消滅他們,也起碼能夠防身不被他們咬。最后,如果宿舍樓像食堂那樣淪陷,我們必須有一條規(guī)劃好的后續(xù)避難所,一旦發(fā)生,立刻逃。”
宋斐:“……”
戚言很喜歡侃侃而談發(fā)表自己的見解,在一起的時候宋斐無數(shù)次想拿抹布堵上對方的嘴。直到今天,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樣侃侃而談的戚言,會發(fā)出閃閃的光。
喬司奇奪過戚言手里的紙,又從上到下從下到上看了好幾遍,最后情不自禁地鼓掌:“操,條理清晰邏輯嚴密泰山崩……呃……塌到臉上而面不改色,人才??!”
戚言沒理他,就定定看著宋斐。
宋斐仍沉浸在“這真的是我前男友嗎”的不真實感里,被凝視半天,才對上戚言的視線,立刻雙手比出大拇指,真心稱贊:“帥。”
戚言嘴角抽了一下,好像要往上走,但最后被他繃住了,只是眼神里喜悅的小水花,無從束縛,唯有恣意翻滾浪打浪。
喬司奇狠狠把手里的紙摔到地上,不解恨,又蹦上去踩了八百腳——不是被喪尸啃死,就是被喪心病狂的秀恩愛虐死,這世道單身狗想活下去太他媽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