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景七接著道:“不明白為什么?我今天晚上找巫童出來的事情,有幾個人知道?想是剛剛遇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特別著人往我府上報信,才叫整個王府的人知道我不在府上了吧?你們未卜先知似的在這里埋伏,豈不是直接告訴我,我府上,有二皇子赫連琪埋下的樁子?”
景七知道府上有赫連琪和李道人布下的眼線,一直不好打草驚蛇,卻不想這回被這幫笨蛋刺客暴露了出來,正好就坡下驢。
他早見慣了大場面,生死一線不知有多少回,雖然身手不濟,幾個南疆刺客卻也不放在眼里。冷笑一聲繼續(xù)道:“可憐見兒的那赫連二,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在王府布下點眼線,本王回去只要問問誰入夜后出去過,自然有分曉,你說他和那牛鼻子老李怎么會怎么琢磨?不怕害得你家主子失寵吃不著骨頭……”
這話是胡謅,王府今夜出門的人多了,景七心里有數(shù),是他早知道府上有這么個人。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刺客氣急,企圖越過烏溪,景七等的就是這個,他自知拳腳功夫拿不出手,早把小弩上的毒箭裝好,只要他過來,就是下一個對穿的。
卻不想,這刺客半途中便被烏溪劫住,這小孩好像認(rèn)定了他沒有反抗能力似的,拼命護著他,一鉤子捅進(jìn)刺客胸口,內(nèi)臟都被勾出來了。
不過他這么一回身,卻在身后露了個破綻,一個刺客立刻逮著機會立刃下劈,他們動作實在太快,以景七的眼力已經(jīng)看不大分明了,烏溪用力往前一撲,只見刺客又追至,景七立即將小弩上的箭從一個很刁算的角度射了過去,那刺客一心要殺烏溪,沒提防他冷箭,躲了一下沒躲過,肩膀中了。
可這毒箭實在太毒,中箭的刺客往前蹭了不到半步,便摔倒在地上不動了。
這架打得夠驚險,景七微微松了口氣,繼續(xù)若無其事地道:“這位怎么這么大氣性……本來么,你家主子認(rèn)那赫連二做干爹,一個沒配合好,倒成互相拆臺了,有你們這種下人,想來你家主子也高明不到哪去。我要是你,干脆自裁于此算了,何苦回去給人家添堵?”
正這當(dāng)兒,只聽巷子里回蕩起一隊人的腳步聲,刺客們悚然一驚,景七搖頭笑道:“可算來了,怎么,大概幾位遠(yuǎn)道而來有所不知,京城民居甚密,為防走水,逢年過節(jié),要點花放炮須到街上河邊去,巷陌不得放花的禁令已經(jīng)出臺好些年了,金吾衛(wèi)終于來帶人逮本王這違令者了?!?/p>
隨即朗聲笑道:“南寧王在此,何人敢造次?!”
來人愈近,腳步更急了些,好像就隔著一條巷子。刺客頭領(lǐng)虛晃一招,撮指為哨,尖嘯一聲,幾個刺客齊齊罷手,跳上墻逃了。
景七罕道:“哎呀,不自裁?。亢米卟凰?。”
小紫貂蹲在他肩膀上,特別配合地跟著甩了甩尾巴。
烏溪這才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景七突然一把拉了他,沖阿伈萊擺擺手,低聲道:“快走?!?/p>
阿伈萊不明所以,問道:“為什么要走……不是金吾衛(wèi)……”
“我順口胡謅蒙他們的,先回去再說。”景七壓低了聲音。
阿伈萊一邊跟著他跑一邊回頭望去,問道:“那來的人是誰?”
景七道:“窄巷子里不放煙火是民間街坊們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從來是各家看好各家的孩子怕走水,我剛才那一下也就是引起些街坊們的注意,都是附近住的百姓,過來教訓(xùn)在這放花的不長眼的孩子的,剛才那么一嗓子估計還把人家激怒了,所以腳步更快了些,再不走要賠錢……”
他話音突然頓住,因為烏溪晃了一晃,竟一頭栽在他身上。
景七后退了半步才扶住他,只覺放在他后背上的手上濕漉漉的,心里就一緊:“你受傷了?”
烏溪咬著牙半晌沒吱聲,緊緊地攥著他的衣服,氣息粗重,良久才緩過來一點,按著景七的肩膀勉強站直:“我沒事,不疼,也有解藥,不用扶著我,可以走。”
這孩子比活驢還倔,景七懶得理他,直接對阿伈萊道:“背著他?!?/p>
阿伈萊這個聽話,不由分說地強行將烏溪背在背上,三人都帶著一身血跡地回了巫童府。
當(dāng)晚烏溪便發(fā)起燒來,用毒這方面,他敢稱第二,估計整個大慶也沒人敢稱第一,幾個守著他的南疆武士見了也都說沒事,是服下解藥的正常反應(yīng),燒一宿就沒事了。
小貂巴巴地蹲在主人的床邊,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又用小腦袋去頂烏溪,見主人不理它,便“吱吱”地叫起來,瞅著實在可憐。
這巫童府都是一幫大老爺們兒,連個侍女都沒有,景七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就是個看孩子的命,遂留下來,叫阿伈萊找個人去王府找平安知會一聲,又囑咐轉(zhuǎn)告平安,從現(xiàn)在起,王府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府,一切等他回去發(fā)落。
完事后景七在一邊坐下來,把小貂撈起來放在懷里,叫人端了盆涼水,浸濕了巾帕,放在烏溪額頭上,給他降溫。
外面阿伈萊在和其他人交代晚上的事,嘰里咕嚕的用的是南疆話,景七聽不懂,不過猜也能猜到他們說什么,也沒去管,坐了一會,有些迷糊起來,于是靠在床邊上閉目養(yǎng)神。
到了快天亮的時候,烏溪忽然睜開眼睛,他一動,景七就醒了,伸手試試他的額頭,發(fā)現(xiàn)仍有些低燒,知道他身上肯定是不舒服的,便問道:“你還疼不疼,喝水么?要用什么藥不用?”
卻見烏溪一副怔怔的樣子,像是被夢魘著了似的。
景七輕輕拍拍他:“烏溪?”
烏溪呆呆地望著他,啞著嗓子說道:“我剛才看見你了……”
景七一愣。
只聽他道:“我夢見你……滿頭白發(fā)地坐在一塊大石頭前邊,我跟你說話,你卻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