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強笑:“話雖這樣說,可我聽說,北鎮(zhèn)撫司的人還在調查,說是案件還有疑點,也不知道是什么疑點,平日你的花銷都是我在掌管,怎么一口氣就能拿出五千兩,我也不是要強留你,可此事你得給我交個底,免得到時候這錢惹了麻煩,咱們誰都跑不掉!”
清姿沉默片刻:“這錢的來歷我也不能說,總之是某位恩客給的,他對清姿有意,曾想娶我進門,只是礙于家中有位母大蟲坐鎮(zhèn),所以成不了事?!?/p>
老鴇眼珠轉了轉:“既然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白,等著你給我解解惑?!?/p>
清姿:“媽媽有話不妨直說?!?/p>
老鴇露出笑容:“清姿啊,我聽說你在外頭置了宅子,可有此事?”
清姿臉色一變:“媽媽這是何意,你找人去查我?!”
老鴇也沉下臉色:“你是我的女兒,難道還有什么事瞞著我,我問問又有何妨?你老實說罷,這宅子是哪里來的?”
清姿騰地起身,冷笑:“看來今日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媽媽既然不肯放句痛快話,那我改日再來就是,只盼你到時候不要后悔!”
然而還沒等她拂袖而去,屋子里就響起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清姿姑娘如果不將宅子和銀錢的事情交代清楚,今日只怕是走不了了。”
卻見那屏風后面轉出兩個人,一人手提兵刃,高大冷峻,一人則著竹青色直裰,文質彬彬。
清姿臉色大變,待要往門口退去,門口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堵上兩個兵丁。
清姿:“你們是何人!”
唐泛看到她半掩在衣袖下緊緊握著的拳頭,這是內心相當緊張的一種表現(xiàn)。
“順天府唐泛,關于武安侯府案,還有些問題,想請清姿姑娘解答?!?/p>
清姿:“不是已經(jīng)結案了嗎?”
唐泛搖搖頭:“還未結案,因為我們發(fā)現(xiàn)此案還有一個兇手,清姿姑娘想知道嗎?”
清姿:“那關我什么事!”
唐泛:“鄭誠怎么說也與姑娘有過露水姻緣,一夜夫妻百夜恩,姑娘何必絕情至此,沖著你與鄭誠的情分上,聽一聽也好罷?”
清姿神色緊繃,腰板卻挺得直直的:“聽唐大人言下之意,是暗示我跟鄭誠的死有關了?”
唐泛:“鄭誠的死因有兩個:一是他吃的壯陽藥里,被擅自加入的柴胡,這味藥使得他元氣下脫以致脫陽而死,二是他頭頂?shù)陌贂ㄌ?,被人?shù)次敲擊,以至于顱中經(jīng)脈破裂。改藥方的人已經(jīng)抓到了,想必清姿姑娘也有耳聞,正是武安侯府的二公子鄭志及鄭誠妾室蕙娘。但我們在審問鄭志和蕙娘時,卻發(fā)現(xiàn)他們對百會穴一事一無所知,而不管是蕙娘或者鄭志,都沒有在鄭誠昏睡不醒的情況下不停敲擊其穴道的條件,此人必然要跟鄭誠同床共枕過一段時間。符合這個條件的人有三個,你,鄭誠的妾室玉娘,還有鄭誠的外室趙氏?!?/p>
清姿:“那大人為何不去找她們,而要來找我?”
唐泛:“自從發(fā)現(xiàn)這個疑點之后,我就一直派人埋伏在歡意樓外,武安侯府外面,以及鄭誠外宅那里,盯著你們三個。但凡殺人,必然要有動機,也必然會有目的。這半個多月來,玉娘和趙氏那里都平靜,她們并未與什么可疑人物往來,也未有大筆銀錢出入。唯有你,雖然身為歡意樓頭牌,但恩客所給銀錢一直掌握在老鴇手中,卻忽然有錢讓婢女在外頭偷偷購置宅子,還拿得出錢給自己贖身。”
他話剛說完,外頭又進來兩個衙役:“大人,在她屋子里搜到這些!”
唐泛頷首:“我看看,在哪里發(fā)現(xiàn)的?”
衙役:“床褥下面,她藏在床板和床褥之間的角落。”
清姿看見對方手上的香囊,原本已經(jīng)逐漸冷靜下來的神情再一次慌亂起來。
唐泛將香囊解開來,聞了聞,又遞給隋州,然后對清姿道:“我猜這里面就是讓鄭誠能夠昏睡不醒,任你施為的關鍵所在了罷?里面的粉末很少,應該早被你倒掉了,但沒倒干凈,還有一些殘留,你為什么不索性將整個香囊都丟掉或燒掉呢?這樣還能更不留痕跡一些?!?/p>
清姿冷冷道:“唐大人一看就是不解風情之人,女人親手繡的香囊,要么是送給心上人的,要么就是留給自己最親近的親人,怎么會說扔就扔呢?”
唐泛想起阿夏那個被自己拒絕了的荷包,摸了摸鼻子:“這么說,清姿姑娘承認自己是兇手了?”
清姿:“不錯,確實是我將鄭誠迷昏了之后又敲打他的百會穴,如此一月左右,人就會死得不留痕跡,早知道還有別人想要鄭誠死,我也用不著動手了。”
唐泛:“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清姿:“這有什么為什么,唐大人不是抓到兇手就可以去邀功了嗎,難道還要尋根問底?鄭誠這人可恨得很,還總喜歡在床上玩些新花樣,我早被他折磨得受不了,既能從他身上坑點錢,又能讓他徹底消失,何樂而不為?”
她的眼睛一轉,看向老鴇,恨聲道:“這個毒婆娘從小到大不知道坑害了我多少,我本想在離開之前把她也弄死,沒想到卻被你們壞了好事!”
老鴇早被她的自白嚇呆了,見她望住自己,不由往唐泛身后躲去。
結果才堪堪抓住唐泛的衣袖,旁邊的隋州衣袖一振,人就不由自主地被推開,往后撞翻了一張椅子又跌倒在地,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
隋州自然沒興趣聽她繼續(xù)說下去,冷冷道:“帶走,回去再審。”
左右隨即上前,將她押了下去。
隋州對充斥鼻間的濃郁脂粉味表達了充分的厭惡,但仍是親自跟唐泛到清姿的屋子里搜了一圈,將一些可疑的東西拿上,二人這才離開歡意樓。
唐泛嘆道:“一開始發(fā)現(xiàn)蕙娘的時候,我以為我們就已經(jīng)算是找到真兇了,沒想到最后竟然有兩撥人不約而同想要鄭誠死,他真是不死都不行了!”
隋州:“那女人除了讓婢女出去購置宅子之外,還和誰有往來?”
唐泛搖搖頭:“沒有了,她……不對!”
他倏然頓住腳步。
隋州也停下來,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
唐泛顧不上和他多說:“得快點把清姿追回來,我們剛才漏了一個問題!”
隋州也不多問,直接提縱身形往前掠去,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等唐泛氣喘吁吁趕到順天府大牢時,就看見清姿躺在地上,已經(jīng)斷了氣,隋州則站在旁邊,盤問那幾個衙役。
衙役們說,他們將清姿押走的時候,因為她很配合,又見她一個弱質女子,也就沒有搜身,誰知道就在此時,她忽然從身上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直接就往自己胸口捅,轉眼就不行了。
唐泛抱著一絲希望蹲下身去按清姿的脈搏,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回天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