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興許是野貓調皮,往上竄的時候撞到了窗棱,先前也是有過的?!?/p>
被這通動靜一鬧,兩人倒也精神了,索性坐在那里聊天,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阿春道:“往常這個時候太太就該起來了,你先去打水,我去看看太太醒了沒有。”
阿夏應下了,阿春則往張氏的屋子走去。
這本事她們尋常做慣了的,沒有什么可描繪的新奇之處,阿春走進屋子,敲了敲里屋的門:“太太,卯時了,可要起來?”
里面靜悄悄的,無人作答。
張氏本來就是淺眠的人,外頭一點動靜就能將她吵醒,就算昨夜睡得好,總不可能外頭這樣喊了還沒動靜,難不成是生病了?
阿春心里詫異,等不及張氏應聲,直接就推開門。
結果這一推,卻讓她看見此生最為驚怖的一幕!
橫梁上垂下一圈繩子,而張氏就掛在繩子上面,身體晃晃悠悠,從阿春這個角度抬頭看,正可看見張氏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直愣愣地瞅著她。
“啊————?。。。。?!”
李家出了這樣的事情,那真是跟天塌下來沒什么兩樣。
只因李家男主人長期在外經商,這京城祖宅就是張氏在守著,她身為當家主母,既要主持家務,又要照顧這一家老老小小的起居,因為張氏不能生養(yǎng),李漫后來又娶了兩房小妾,這其中就有李家獨子李麟的母親。
李漫中年得子,對李麟自然十分寵愛,不單是他,張氏也將李麟當作自己親生兒子一般,李麟從小就在張氏身邊長大,對她也十分敬重,張氏非但沒有隱瞞他的身世,對他的生母也同樣照料,李漫那兩房妾室也是老實人,掀不起什么大風浪,是以男主人雖然常年不在家,但李家因為有張氏在,多年來倒也穩(wěn)穩(wěn)當當,太平無事。
此時張氏一死,李家沒了主心骨,李漫又還沒回來,全家上下嚎啕一片,完全亂作一團。
張氏連日來因為李漫即將把妾室?guī)Щ貋淼南⒌男那椴豢?,郁郁寡歡,一時想不開自殺,好像也是很合理的,但誰讓李家隔壁就住著唐泛呢,出了這種事,李漫不在,李家人第一個就想起唐泛了,急急忙忙遣了管家老李到順天府來找唐泛,求他作主。
照理說,唐泛是不該管這個事的,因為順天府轄下還有幾個縣,李家那一片正是該由宛平縣來管,出了這種事情,如果李家人懷疑是他殺而非自殺,想要告官的話,首先要去找宛平縣令,如果唐泛管了,那叫越俎代庖,是官場大忌,宛平縣肯定會很不爽。
所以唐泛吃驚歸吃驚,也只是安慰了老李一頓,答應先跟他去李家看看,如果是自殺,就不用驚動官府了,如果懷疑是他殺,再去宛平縣告官。
唐泛跟著老李回到李家的時候,就瞧見一個陌生男人坐在廳堂里黯然神傷,旁邊還站著一個美貌婦人,李麟則站在那里垂淚哭泣,阿春與阿夏則跪在堂中。
老李啊了一聲,大喜過望,急急忙忙上前:“老爺,老爺,您可回來了??!”
“老李,你去哪里了!”李漫滿臉悲痛,淚光閃閃,他雖然納妾,可對糟糠之妻終究還是有感情的,他的視線落在老李旁邊的唐泛身上?!斑@位是?”
老李忙道:“老爺,這位是順天府的唐大人,因為家中忽然遭遇此等變故,老爺您又不再,小的就自作主張跑去請了唐大人過來看看!”
李漫起身見禮:“原來是唐大人,小人失禮!不知唐大人與我家……?”
唐泛租住隔壁院子時,李漫已經外出了,根本不曾見過唐泛,也難怪會有此疑惑。
老李解釋道:“隔壁的院子是唐大人租下了,他還幫過李家?guī)谆?,對咱們有恩惠,老爺您不在,小的又六神無主,出了這種事,頭一個就想起去找唐大人了!”
李漫點點頭,拱手道:“原來如此,我代李家先謝過唐大人!”
唐泛道:“不必客氣,不過李家太太好端端的,為何會上吊自殺?”
此話一出,不單是老李,連阿春等人也不作聲,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過了好一會兒,李漫方道:“老李,唐大人在問你的話,你怎的不回答?”
老李唉聲嘆氣:“回老爺的話,這事兒,小的一貫是在外院,昨日并未見過太太,不好胡說,還是讓阿春她們說罷!”
李漫就道:“阿春,阿夏,你們說!”
阿春滿臉的驚魂不定,她是最先發(fā)現張氏尸身的人,那具吊在橫梁上晃悠的尸體給人的沖擊力太大了,她直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李漫只好讓阿夏開口,阿夏看了李漫和他身旁的婦人一眼,怯生生道:“前幾日太太聽說老爺要從外邊帶人回來,又因自己多年未有所出,心情就有些低落,我們也勸慰了,后來,就是昨夜,太太說要休息,不讓我們進去,我與阿春二人就守在外頭,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進去叫太太起來,誰知道阿春剛進去,就瞧見太太……”
李漫聞言,頓足痛惜道:“我與她夫妻一場,情分深厚,何嘗埋怨過她!她怎會如此想不開!”
那美貌婦人哀聲道:“我跟著老爺回來,便是要拜見太太的,太太何故疑我至此,竟連一面都不讓見!”
唐泛搖搖頭,這種內宅私事,婦人心思,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他也不方便插手,不過本著鄰居情分,仍是道:“若是方便的話,不妨帶我去看一看你們太太,也好確定她是否真的自殺?!?/p>
李漫拱手:“多謝唐大人的好意,但拙荊畢竟是女眷,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死者為大,再上下檢查未免有失體面,如今我家中遭逢大變,實在不方便招待唐大人,不如等小人先將拙荊喪事料理完,再上門致謝,唐大人看如何?”
唐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若我一定要看呢?”
李漫愕然:“唐大人身為朝廷官員,怎可枉顧朝廷法度與家屬意愿?死者為大,小人不希望拙荊受到驚擾,死后還不得安寧,難道這也不成?”
唐泛道:“可以,不過李家太太既然有可能是自殺,也有可能是他殺,我自然也有權查看尸體。”
李漫沉下臉色:“據我所知,即使官府查探,也該是宛平縣派人來查,唐大人雖然隸屬順天府,可終究錯了一層,這不合法度罷?”
李家祖上為官,李漫從前又曾是讀書人,如今又四處行商,交游廣闊,自然不似一般百姓那樣好愚弄,況且他說的確實也沒錯。
唐泛沒有辦法,只能道:“那我到你們太太生前的房中走一圈總可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