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覺得這里……有些熟悉？

總覺得似曾相識。

林與鶴有從高處眺望的愛好，特別是心情不好時，這種遠望更能讓人平靜。他之前就習(xí)慣了在十幾層的宿舍樓頂向下看。但在林與鶴的記憶中，他并未自己爬過這座山，怎么會覺得這里的景色熟悉？

林與鶴朝身旁看去，陸難正站在他身側(cè)，與他一同遠望這秀美山景。

看著男人深邃立體的側(cè)臉輪廓，回想起對方上山時一路的科普和對路途的熟悉，林與鶴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們一起上來過？”

果然，陸難點了點頭。

林與鶴有些意外︰“我當(dāng)時可以爬山嗎？”

陸難說︰“我把你背上來的?！?/p>

“……”林與鶴摸了摸鼻尖。

以殘存的這種熟悉感來看，他在這山頂看風(fēng)景的次數(shù)絕對不少，那也就可以想象……哥哥究竟背過他多少次了。

陸難單手搭在身旁的巨石上。

“你那時特別喜歡這塊石頭，總是會坐在上面往下看?！?/p>

這塊石頭就佇立在山頂最高處，普通人站在旁邊都難免會因為恐高覺得腿軟，林與鶴卻一點都沒有不適應(yīng)的感覺。他就坐在這石頭上，晃著小.腿，開心地看著腳下的山林、溪水、小徑。

林與鶴雖然身體不好，卻很向往高處的風(fēng)景。

就像他無法劇烈運動，卻總向往極限運動一樣。

林與鶴看著那塊石頭，隱約也想起了一些事情。

“好像確實是。”他說，“我之前在石頭刻圖案的時候，好像是想來這塊石頭刻的，但我爬不上來……就選了竹林里那塊。”

那是陸難到蜀地后的第一個春節(jié)，闔家團圓的日子，他卻獨自身處異鄉(xiāng)。

林與鶴就想告訴他，“有我陪著哥哥?！?/p>

所以林與鶴悄悄跑出去刻畫，想在除夕夜給哥哥一個驚喜。他不想讓陸難提前知道，總是偷偷溜出去。

但在石頭上刻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對一個小孩子來說?，F(xiàn)在想想，陸難應(yīng)該早就知道了。

前天兩人再去看石鳥時，陸難還說過，林與鶴把手弄破過好幾次。

想也知道，這種事其實是瞞不住的。

林與鶴失笑，搖搖頭︰“那時候真的特別傻?！?/p>

“我記得刻石頭時我拿的還是木雕用的木刻刀，一臉弄壞了好幾把，媽媽看我總是弄壞刀子，以為我控制不好力度，都不敢讓我學(xué)木雕了?！?/p>

陸難靜靜地聽他說著，聽完才問︰“后來繼續(xù)學(xué)了嗎？”

“嗯。”林與鶴點頭，“不過現(xiàn)在好久沒刻了?！?/p>

他說︰“我還隨身帶著一塊烏木，這次也帶了回來，就和我的毛氈放在一起。”

“而且很巧，那塊烏木的氣味和哥哥身上的味道特別像。”

林與鶴說著，就見陸難唇邊顯出了一抹很淺的笑意。

他怔了怔，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那塊木頭是你送給我的？”

“嗯?！?/p>

陸難說。

“是我?guī)闵仙綍r，在這里發(fā)現(xiàn)的一快烏木?！?/p>

烏木價值極為珍貴，有“東方神木”之稱，數(shù)量稀有，價格相當(dāng)昂貴。

再加上林與鶴很喜歡烏木的香氣，才會把那塊木頭隨身帶了那么久。

他只記得當(dāng)時這塊木頭是自己小時候在山林里得到的，卻忘了具體由來，直到現(xiàn)在，才終于回憶起來。

那段烏木就是在山腰的溪邊發(fā)現(xiàn)的，因為體積太大，當(dāng)時陸難只挖出來一小截，削了一塊給林與鶴。

陸難說︰“后來我還回來過一次，挖走了那段烏木。”

當(dāng)時他被陸家和泰平的高層共同排斥，急缺現(xiàn)金，就回來蜀地，將之前發(fā)現(xiàn)的烏木挖出，換成現(xiàn)金，解了燃眉之急。

林與鶴恍然。

這并不稀奇，烏木真的很貴，之前就有農(nóng)村蓋房挖出百萬元烏木的新聞。

陸難又道︰“因為那段烏木很完整，比散塊更珍貴，買家也沒舍得分解它，幾次轉(zhuǎn)手，后來我又將它買了回來?！?/p>

林與鶴問︰“買了回來？”

“那是我們一起發(fā)現(xiàn)的?！标戨y看他。

如果不是急需用錢，陸難不會賣掉它。

陸難抬眼望向這片山林，道︰“這里不只有一段烏木?！?/p>

之后幾年里，附近又陸續(xù)發(fā)掘了七段烏木，總計近八百噸。

就是這七段烏木，發(fā)展出了蜀地最大最完整的烏木產(chǎn)業(yè)。

“除了木雕加工，烏木還可以提取香料?！标戨y說，“之后就有品牌方一起合作，開發(fā)出了烏木香水?！?/p>

……香水？

林與鶴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

“你……”

陸難點頭︰“就是我用的這個?！?/p>

“你那時候很喜歡烏木的味道，一直把那塊烏木隨身帶著?！?/p>

“后來我開始考慮結(jié)婚的事，因為之前吸了很久的煙，即使戒了身上也難免會有煙味，怕你接近時聞到不舒服，就找人開發(fā)了這個氣味的香水?！?/p>

男人聲音低緩，講出的卻是一個足以將人顛覆的故事。

林與鶴愣住了。

他完全沒能想到，最熟悉的、最讓他安心的烏木香氣……居然是專程為了他所打造的。

恍神間，臉頰上傳來一點溫?zé)岬挠|感。

林與鶴抬眼，陸難掌心貼著他的側(cè)臉，與他對視著，低聲道。

“你可能一直對我有誤解，寧寧?！?/p>

“你一直覺得我是個完美的人，什么都會，是嗎？”

林與鶴無法辯駁。

他一直覺得陸難是個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人，完美到幾乎失去了真實感。沒有人可以抵擋這個男人的魅力，任誰面對陸難都會心動。

所以林與鶴一直覺得，換個人來，情況一樣會如此。

可是陸難卻告訴他。

“不，我不是?！?/p>

“那時候沒有人愿意接近我，所有人對我避之不及，只有你?！?/p>

只有林與鶴跑來，握著他的手，笑著和他說。

“我抓.住你了。”

“是你改變了我，寧寧。”

山風(fēng)輕拂，林木被吹出悅耳的聲響。白山林海中，他們在最高處牽手，在毫無遮擋的暖陽下相擁。

“我是因為你才會變成如此?！?/p>

“為你，變成讓你喜歡的樣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