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來‘看診’的瘦猴沒回話,反倒是她身后的男人悶笑了一聲,然后低聲道:“閉上眼?!?/p>
男人磁性醇厚的嗓音鉆入耳道,讓邢煙覺得癢癢的,下意識地想動作,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最終還是聽了男人的話。
視覺受限,其他感官便敏銳了起來。
忽地,邢煙聽見了越野車大躁的引擎聲,連輪胎摩擦沙地,黃沙翻起打在車盤上的聲音都很清晰。
“好了。”男人的手從眼睛上撤離,轟然刺入視野的亮光讓邢煙下意識地瞇了下眼。
然后下一刻,她的所有動作都頓住了。
只見眼前一汪沙地上,三輛圍著的越野車大開著車前燈光,雪亮的光束擴散開來,又從四面的沙坡上滑落,聚到這里,如池清水瀅瀅澈澈,而在這一汪瑩潤里,竟然團簇綻放著朵朵白色的玫瑰,在風中不動如山。
“這是沙漠玫瑰石,由細沙在千萬年的風化雕刻中凝結(jié)而成。這種結(jié)晶體就像胡楊木一樣,在戈壁灘中千年不朽,永不凋零。我曾在阿拉善見過它們,沒想到敦煌以西的戈壁中也有?!?/p>
夜色濃重,邢煙只看得見男人堅實的上半身輪廓,以及被風吹得獵獵的黑發(fā)。
陸原說完,轉(zhuǎn)過身走向邢煙。
沙子吞食了他的腳步聲,但陸原的一步步仿佛踩在邢煙的心臟上一般,女人的直覺讓她下意識地想躲避,但下一刻,一雙手就捧住了她的臉。
緊接著,有溫熱的唇瓣輕輕地貼了下她的,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陸原頭抵著邢煙,如情人低喃。
“邢煙,做我女朋友?!?/p>
……
邢煙很少有恍惚的時候,但這次,她一路從古城址回到營地都不太清醒。這種不清醒不是神志方面的,事實上,她很清楚自己剛才答應(yīng)了什么。
她被陸原送回帳子,臨了時男人還在她臉上碰了下,得了她一記眼后不僅不以為忤,看樣子還高興得很。邢煙懶得理他,這些親親碰碰的小動作,他倒是做得愈發(fā)熟練。
拉上簾子,邢煙給自己倒了杯水,她的臉色很平靜,眼中卻意外地有了一絲迷惘。
她想起了小時候父母獎勵她玩偶時的歡欣鼓舞,上學時第一次登臺表演的故作鎮(zhèn)定,長大后和朋友偷看隔壁實習老師的心如擂鼓……
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種正常的、普通的感情開始變得陌生,甚至顯得離她那么遙遠?
其實,邢煙清楚那是從什么開始的。
只不過她沒得選。
而現(xiàn)在她摩挲著杯口,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絲不確定。
就在剛剛,那種幾乎要被她自己遺忘的感覺回來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產(chǎn)生了名為喜樂的情緒,那么對她來說,其他的事情,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放一放?
只是……放一放而已。
第二天一早,邢煙是四點鐘醒來的,一睜眼,她心里就有了掂量。
拿出那塊陸原雕給她的般若,邢煙凝視了很久,然后笑了。
陸原總以為她做事沒分寸,可他不知道,她向來是個有分寸的,沒分寸的時候只是因為她就沒想讓人活。
是他把她想得心善了,還給了她種種不得已的理由。
而現(xiàn)在,邢煙覺得自己在感情上,也可以一樣的有分寸。
……
所以早飯時候,邢煙是跟陸原一塊吃的。坐要挨一塊兒坐,吃的東西也要分一分,就像別的小情侶那樣,興許是他們相處模式過渡得太自然,勁兒又太膩歪,難免叫人酸倒了牙。
瘦猴“欸”了兩聲,偷偷和老黃擠眉弄眼,老黃笑而不語。
“干嘛,眼睛抽了?”陸原沒抬眼,話卻是直奔瘦猴去的。
瘦猴摸著腦袋嘿嘿一笑,擠到陸原身邊,“老大,我琢磨了下,昨晚的事吧,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你看這個,它要不要……”說著,他嬉皮笑臉地搓了搓手指。
邢煙看他那樣,險些笑出來。
陸原把湯面晾涼了,抽出便攜式筷子擦干凈遞給邢煙,“要工費可以,先把欠我的錢還了?!?/p>
瘦猴懵逼,“啥錢?”
陸原抬眼,“買車錢,別忘了,還有利息?!?/p>
瘦猴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半晌后他干笑了兩聲,“哥,這兄弟之間談錢多傷感情啊,你說是不?”
“親兄弟還明算賬,更何況我雙親和睦,你別冒領(lǐng)名頭?!?/p>
瘦猴委屈了,卻聽陸原接了句,“不過這錢我不急,以后份子錢還回來也可以。”
這回愣住的人成了邢煙。
她嘴里還咬著塊餅,抬眼時莫名地有絲呆萌,陸原看著她,目光帶笑。
邢煙無語了,她不昨晚才答應(yīng)交往的嗎,這人已經(jīng)想這么遠了?
愣怔過后,邢煙悠悠地回視回去,然后陸原臉上的笑意就是一僵,他驀地彎腰‘嘶’了聲。
邢煙則收回腿,繼續(xù)吃飯。
瘦猴和老黃強忍住沒笑,他們可算是知道啥叫一物降一物了。
但他們這頭其樂融融,那邊收拾完東西的學生團卻起了陣不小的波瀾。
葉城剛感嘆完:“原來她是陸隊長的女朋友啊……”程果就啃著蘋果接了一句,“我還是覺得她很眼熟?!?/p>
兩人討論聲停止,突然發(fā)現(xiàn)孔眉默不作聲地站在他們身后,臉色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