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檀望著他的背影消失,牢室的鐵門在此被關(guān)上,四下復(fù)又空寂,她再也堅持不住悲慟流淚。
來年春回大地,新草迎風而生。
這一輩子,她誰也不是。
檀檀被處刑當日,街口有許多人圍觀。大多數(shù)百姓第一次見真人被關(guān)蛇籠,這看比以往在街口處決細作刺激多了。
千江寺弘年法師率僧眾為她誦經(jīng)。
檀檀一大早就被昏昏沉沉帶上街口,恍惚中她看見一個老婆婆站在人群的第一排淚流滿面。
那是她和娘在民間時的鄰家阿婆。
誦經(jīng)聲一起,她更頭疼。
賀時渡正在一旁和樓仲康吹噓這一窟蛇是他如何從西域養(yǎng)蛇人手中騙來,自始至終他毫不在意那人死活。
這壞人已經(jīng)忘了她呢。
檀檀掙扎著不愿進蛇籠,這得死的多難看!
吞毒、飲刀,都好過被蛇吃掉。
賀時渡,你會后悔的。她心里默念。
看客還在等著蛇是怎么吃人的,誰也不曾預(yù)料,人尚未入籠,卻先暈倒了過去。
眼看賀時渡下令讓人侍衛(wèi)繼續(xù)將她送入籠中,弘年法師停止誦經(jīng),他上前道:“大司馬,荀姑娘恐有患疾,她孤弱無援,如此待她恐惹佛怒。愿大司馬容貧僧為荀姑娘問脈,施主若有仁德心,我佛必佑大秦?!?/p>
弘年法師當著百姓的面以秦國國運相勸,賀時渡并無不應(yīng)之理。
“賀某竟忘記大師通曉醫(yī)術(shù)?!彼灰恍?,又道:“檀檀臨死之時,仍有人記得她姓做荀,倒也不枉她為荀家人來這世上一遭了?!?/p>
弘年替檀檀號罷脈,面上神情復(fù)雜。
賀時渡問他:“大師可診出什么了?”
“回大司馬,是喜脈。”
“哦?”他的驚訝頗有幾分假意,又做嘆息狀:“燕國的皇嗣竟懷了我賀家的種,真是荒唐的事。”
他命侍衛(wèi)將檀檀送回車中,又與眾人吩咐:“事出有變,將荀姑娘送回南池,改日再用刑。芳年,送弘年法師與千江寺僧眾一程?!?/p>
“姑娘身體遇過寒,胎像不穩(wěn),此副安胎方子每日需服二次,以此抵消寒氣,生產(chǎn)之日方才能夠順利。”
太醫(yī)寫下一道藥房,又細心叮囑過阿琴等照顧著檀檀的人。
南池的第一個子嗣,賀公府格外重視。在檀檀昏睡之時阿琴領(lǐng)著婢子們按秦國民俗將符水灑在她衣物上,為她驅(qū)邪避災(zāi)。
檀檀模模糊糊醒來,她以為自己進了蛇窟,可周遭環(huán)境又太過熟悉,好像她并沒有離開過南池。
朦朧之中,她看到平昌的身影向她走來。
“平昌...我沒有死嗎?”
“不要總想著你會死,檀檀,你要做母親了?!?/p>
“母親...”她木然重復(fù)著這兩個字,意識慢慢回來,她忽然被這件事驚嚇到,“怎么可能!你,你不要騙我?!?/p>
“檀檀,我騙了你,當初我給你的藥,不過一副調(diào)補湯藥,并不是什么絕子的藥。我原本想讓你懷上南池的子嗣,你是不能夠懷上南池子嗣的,我要大司馬親自殺掉他的孩子,讓他也嘗嘗痛失親人的滋味...可是現(xiàn)在這個孩子救了你的命。”
檀檀花了很久時間才反應(yīng)過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平昌:“我的孩子...我的命,我...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朋友,你就這樣利用我對你的信任...”
平昌對她的指責沒有任何反駁,檀檀說的每個字都是對的,她就是利用了檀檀的信任。
可無論檀檀怎么指責她她都不會后悔,若沒有這個孩子,誰能救她?
“你恨我,討厭我,都也無妨,反正以后你有自己的孩子,檀檀,這個世上你不再是一個人了。”
平昌公主的話回蕩在檀檀耳邊,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那里和平日里一樣平坦...
別人都說那里有一個小生命,一個由她孕育的生命。
“娘親,檀檀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她拿出娘親的靈位,給她燒柱香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