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時渡一大早出城視察，回城時天近黃昏，野鳥掠過青原城外枯樹枝頭，留下兩行怪異的叫聲。
他和芳年駕馬入城門，前路擋了一輛除了故障的馬車，他們等了片刻，馬車仍未被修好。
芳年看了眼馬車上馱著的行囊，道：“馱著這么多東西，難怪不壓壞車呢?！?/p>
賀時渡聞言瞥了眼，冷言道：“天底下的婦人都這樣，別看人瘦瘦小小的，一旦出行起來，行囊能裝滿一間屋室?！?/p>
芳年和隨行的幾個士兵聞言笑了起來，都開始抱怨自己家中女眷出門攜帶的行囊有多么夸張。
賀時渡等得厭了，抬頭看了眼那兩名等在原地分著一塊干糧充饑的女子。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兩個娉婷的背影，一個高些另一個稍矮半頭，但都是普通女子的身量。
只不過比起普通的女子來，她們的身形呈現(xiàn)出病態(tài)的瘦弱，穿戴又尤其樸素，寬大的棉衣套在她們的身上，隨時都能把她們壓倒?？伤齻儏s又背脊直挺，仿佛在和身上背負(fù)的重量抗?fàn)帯?/p>
他等得腹餓，決心繞遠(yuǎn)路回別館。
檀檀抵達(dá)青原別館已經(jīng)入夜了，她和昭娘路上只啃了一塊硬干糧，餓得發(fā)昏。接她的是芳年，芳年見到她明顯有所驚訝，可他很快掩住情緒，領(lǐng)著她們進(jìn)了西廂房。
一進(jìn)房屋，熱氣鋪面而來。檀檀和昭娘都很久沒有這么暖和過了。
芳年道：“小姑娘想吃些什么？我去吩咐膳房準(zhǔn)備。”
檀檀很餓了，只怕膳房備飯又要一個時辰久，她道：“我和昭娘吃兩碗熱湯餅就足夠了?！?/p>
吃罷湯餅，檀檀吩咐昭娘先休息，自己隨著芳年去主屋見賀時渡。
青原別館是趙國的行宮改造的，賀時渡暫居的主室，是曾經(jīng)趙國君主的居所，室寬足有百步，他在書案寫文書，檀檀不敢上前去，也不敢出聲。
他現(xiàn)在一定十分恨自己呢。
他特意寫得很慢，巴不得寫到明天天亮。
其實方才她一進(jìn)來，他就瞧見她了，只是很難認(rèn)出她是檀檀。
不過一年的時間，她清減了，也長高了，難怪他在城門下遇到她，竟也沒認(rèn)出來。
“傻愣著干什么？滾過來給我研墨?！?/p>
檀檀心里埋怨，叫她去研墨，還非得加個滾字...若不是卓延還在他手上，自己才不會這么聽話地過去呢。
她捏起一塊新的墨石，擼開袖子，露出一截筆直皓腕。
她因瘦的厲害，手腕處的骨節(jié)異常突兀。
賀時渡看了一眼就挪開了視線。
“你們這些燕國人倒真是難纏，早早投降不是不用受罪了么？”
見檀檀不答話，他又問：“你帶那么多行李做什么？還怕南池會短了你的衣物？”
檀檀這才開口：“是帶給平昌公主和阿琴的禮物?！?/p>
其實她一入府，行李就被檢查過了。
當(dāng)時他看著那一堆小女兒家才會用的物品，簡直腦仁發(fā)疼。
她唯有聲音語氣沒有變，透亮清澈，尾音綿綿下落，像被糖果封住了口。
他忽然地伸手?jǐn)堊∷难刺匆换艔?，手中的磨石掉入硯中，墨點飛濺在他們兩個人的衣服上。
“平昌病了很久你也不去見她...真是個狠心的丫頭。”
“她病了？嚴(yán)重么？”
他可沒有功夫去關(guān)心那么多。
“你回去自己看看便知道了?！?/p>
他抬起布著青茬的下巴，摸索著檀檀柔嫩的面頰，雖則她清瘦了太多，可單拎出這一身潔白無瑕的皮，也是世上至寶。
“你扎著我了...”
檀檀一眨眼，就有一滴淚珠滴在他手背上。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這不愿流眼淚的逞強(qiáng)性子一直沒有變。
“賀時渡，你想我了嗎？”
她才一開口就后悔了。他若是又出言傷害自己改怎么辦呢？
她緊接著自己的話道：“我想你了，有時候想你都睡不著覺?！?/p>
這便是檀檀，她從不會用多余的話來修飾自己的感情，也不會刻意地討好一個人。
她能說出來的，都是她心底所認(rèn)為的。
可是，她這樣想念他為何還要離開呢？
“檀檀，你真該讓你母親和你燕國的臣民聽聽這句話?！?/p>
他嚴(yán)肅地像個敦敦教誨的兄長，手卻覆在檀檀的胸上，他以一個男人的方式褻玩她，羞辱她，試圖報復(fù)她的欺騙和背叛。
檀檀垂下眼皮，遮住眼底難過的神色。
“我不怕他們聽見，我沒有做錯事。”
她只是想他了而已。她沒有以燕國公主的身份想念他她，而僅僅是她自己——那個不屬于父親和母親，不屬于燕國，只屬于這茫茫天地，孑然一身的檀檀。
這不是罪過，她不以此為愧。
檀檀回回過頭，捧住他的臉吻住了他。
她沒有一絲羞赧，所有的愛意都直白地暴露在這個吻里面。
她笨拙地撬開他的牙關(guān)，舌尖傳來的酥麻直擊他的神經(jīng)，雁北那夜她亦是這樣主動地吻他，抱他...
急火在他的下腹燃燒，他起身將檀檀撲向桌面，撕裂開她的衣服，馨白的胸脯暴露在外，比那兩團(tuán)怯生生的乳更灼傷他目光的是她胸前凸起的骨頭。
這幅瘦弱的軀體，又可恨，又可憐。
如被冷水澆在心里，欲火驟滅，他勾起檀檀的下巴：“你的臣民知道你在我身下的放浪模樣嗎？”
檀檀無奈地輕嘆了口氣：這個賀時渡，他還是這么幼稚。
他與燕國之間，她不過是選了燕國，就像他永遠(yuǎn)放不下南池大司馬的身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拿這來做為羞辱對方的理由，絲毫不有趣。
她起身穿好衣服，嗔怨著：“你不是還要寫字嗎？當(dāng)時樓仲康被俘，他罵你色欲熏心，沒有一點錯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