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需要一個從小跟著他照應他的,陶曉東就是這么打算的。
他也沒把這點心思瞞著遲苦,陶淮南睡午覺的時候陶曉東把遲苦叫了過來,他倆坐在沙發(fā)上,陶曉東跟他說︰“哥跟你說說話?!?/p>
遲苦點點頭,坐在他旁邊,隔著一人遠坐得直溜溜的,眼皮垂著不看人。
他過來也幾個月了,臉上在老家凍出來的那兩團高原紅沒了,身上那些小傷口也都沒了,只剩下些舊疤。但還是挺黑,跟陶淮南這種瓷白的奶孩子到底不一樣。
“讓你跟小南一塊兒上盲校按理說不應該。盲校都是眼楮不好的孩子,你不是?!?/p>
遲苦沒抬頭,沒什么反應地聽。
“小南眼楮不好,你幫哥照應一年。”陶曉東看著他,說,“等他自己能獨立生活了,也適應學校了,哥就給你轉出來,該去哪兒上學去哪兒上學,不會一直把你扔那兒,不會耽誤你?!?/p>
遲苦比陶淮南還大半年,再過了生日就九歲了。陶曉東再怎么說不會耽誤他,等把他轉出來也十歲了。陶曉東自己都有點過不去,覺得自己在坑個孩子。
這事兒不講究,可他也實在沒轍,撒手讓陶淮南自己一周去住五天盲校,陶曉東不可能放心。
遲苦也不知道聽明白沒有,還是只點了點頭。后腦處被他爸打出來的那塊傷已經長好了,留了條疤,頭發(fā)短不能全遮住,還能看到一點。
陶曉東抬手在他頭上摸了摸,按著晃了晃。
陶淮南沒特別抗拒上學,他就是舍不得哥哥和十爺爺。
金毛安靜地陪著他,陶淮南摟著它的脖子,手在它背上一下下劃。金毛慢慢甩了甩尾巴,尾巴毛掃在陶淮南腳丫上。
陶淮南縮了縮腳趾,說︰“我上學走了你咋辦呢?!?/p>
金毛趴下去,伏在小孩子旁邊,頭挨著他的小腿。
“我上學了阿姨就不來了,那你可咋辦呀?!碧栈茨铣聊藭?,好半天之后才又說,“田毅哥會把你接走嗎?”
金毛小幅度抬起頭,輕輕咬了咬陶淮南睡褲的邊。
一人一狗在沙發(fā)上彼此陪伴著,時間好像都慢了下來,傍晚的光暈長照進來,那畫面溫馨可也孤獨。
陶淮南在家里跟金毛說話也不會跟遲苦說話,因為遲苦不吭聲,不理他。他們好久不說話了,不是小伙伴,也不是好朋友。
陶淮南甚至有點討厭他。
遲苦就跟每一個他見過的小朋友一樣,沒有人愿意主動跟小瞎子說話,別人都怕他。
哥哥不在家的晚上,陶淮南摟著自己的小毯子過來,遲苦往外讓了讓。陶淮南從床尾摸著爬上來,翻身沖著墻。
再有幾天他們倆就要一塊上學了,陶淮南嘴上雖然從來沒說過,但心里其實還是害怕的。要去一個全新的環(huán)境,很多陌生人,很多天見不到哥哥。
遲苦也翻身背對著他,陶淮南聽見了。
陶淮南臉朝枕頭上壓了壓,圓圓一雙大眼楮閉上了,上眼皮哆哆嗦嗦著顫。他把手從毯子里拿出來,手背在眼楮邊輕輕擦了擦。
睡前冒起了很多不好的小情緒,翻身爛滾睡了一宿,醒了就全忘了。
醒時一條腿搭在遲苦身上,腦袋離枕頭老遠,睡得沒個樣。抬手揉揉眼楮,覺得有點癢。
遲苦也醒了,手放在那條腿上往下推了一把,壓著他雞了,疼得慌。
陶淮南還沒醒透,被他這么一推,又想起來遲苦從來不搭理他,嘟著嘴把腿遠遠拿開了,勁兒使大了一下磕著墻了,腳丫磕出挺響的一聲,頓時眼眶都疼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