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整個人都蒙了。
曉東跟前排那位主任介紹說︰“這也是我弟?!?/p>
“這么半天才到呢?”曉東問。
“走錯路了,又調(diào)頭回來的?!彼f話時語氣很輕松,跟陶曉東對話時顯得親切又熟稔。陶淮南摘下了耳機,也沒顧得上纏,攥在手里握成了一團。
后排有人在另一邊坐了下來,他們中間隔了一個人的位置。陶淮南朝那邊看著,對方坐下之后一直在跟陶曉東和湯索言說話。
前面主任回頭夸了句︰“陶總怎么養(yǎng)的弟弟?倆都這么優(yōu)秀?!?/p>
陶曉東“嗨”了聲,帶著點得瑟地謙虛著說︰“真不是我管出來的,我啥都沒管過,都是自己長的。”
“陶總這是顯擺呢,反正我要有倆這弟弟我也顯?!绷种魅涡χf。
“沒顯擺,我總忙,顧不上他們。”陶曉東說,“我這哥當?shù)靡膊荒敲捶Q職?!?/p>
前面的人說著話,后面的人閉著嘴彼此不出聲。陶淮南收回視線,低著頭覺得好像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心跳幅度這么大,有點怕被看出來。
“那怎的,我得給你倆做個介紹???”陶曉東側(cè)著身回頭看他倆,半挑著眉問︰“頭回見面有點眼生,是不?”
他話音一落,陶淮南馬上開了口,主動叫了聲︰“小哥?!?/p>
遲騁把背著的書包放在腿邊,不太在意地“嗯”了聲,聽來有些冷淡。
陶淮南一時間不知道還能說什么,手里一直搓著耳機線,想說的話本來夠說三天不間斷的,可這場見面來得突然,提前沒準備,現(xiàn)在話都噎在喉嚨,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剛才一聲“小哥”叫得仔細聽聲音都有點發(fā)顫,真是裝都裝不出體面來。
“你……”陶淮南又開了口,朝著遲騁的方向,“小哥你……從哪兒來?”
問了句廢話,遲騁依然淡淡的,也沒朝他看過,只隨口一答︰“北京?!?/p>
“北京現(xiàn)在熱嗎?”陶淮南繼續(xù)小聲問著。
遲騁那點耐心好像剛才回答那兩句話給耗沒了,這句很明顯不想答了,過了好半天才不冷不熱地出個聲︰“就那樣吧?!?/p>
他聲音沒變,還是那么好聽,跟陶淮南記憶里的、想象中的聲音沒有半點偏差。
前面還坐著兩個哥,還有司機和一位不熟悉的主任,他倆這對話實在顯得陶淮南有些尷尬。
陶淮南如果有點眼力見兒,他得知道現(xiàn)在不該繼續(xù)說話了,人不想理他。而陶淮南向來敏感,對別人情緒感知得很準,他明白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閉嘴,越說下去只會越難堪。
可坐這兒的人是遲騁。
陶淮南把‘亂’糟糟的耳機線揣進兜里,在書包里‘摸’來‘摸’去,只‘摸’到了一包之前別人給的餅干。他問遲騁︰“你吃飯了嗎?小哥。”
“吃了?!边t騁說。
遲騁答完就閉上了眼楮,靠在椅背上像是要睡了。
陶淮南又問了兩句別的,沒聽見遲騁回答。他默默地閉了嘴,眼楮一直一直看著那邊,這些年只在他夢里才會出現(xiàn)的人現(xiàn)在就坐在旁邊,陶淮南只想一直感受著他。
曉東和湯哥早就知道遲騁這次要來,他們一直都知道的,可這倆哥誰也沒說。如果陶淮南提前知道了遲騁也會來,他肯定就不來了,不會過來惹人煩。
然而現(xiàn)在陶淮南卻真的感謝哥哥們沒告訴他,現(xiàn)在他才會和遲騁坐在一起,聽著遲騁睡著時安穩(wěn)的呼吸。
陶曉東回頭看他一眼,問︰“睡了?”
陶淮南輕輕點點頭。
后排冷氣不好使,這會兒車又開起來,后面座位還是熱。陶淮南額頭又出了汗,遲騁向來比他更不耐熱。
陶淮南從前面座位的掛兜里‘摸’出來兩張硬紙房產(chǎn)廣告,在中間折了一下,折成不大不小的一遝。他像是在給自己扇風,只是角度稍微有點偏。風徐徐地吹在身上,把悶熱的空氣暫時吹走一些,涼風吹在身上帶來舒適的涼爽,每一次都很短暫,可又長久地持續(xù)著。
小風一直沒停,始終平穩(wěn),直到最后車停了下來。
他們車開得快了些,落了車隊一點距離。司機直接開去了縣里給他們安排好的賓館,這兒早就有當?shù)亍娜嗽诘攘?,第一車到的人就是要最長時間接受盛情款待的那一車。雖說后面怎也免不了這個,可第一車這個盛情確實有點難接。
車上幾個人都沒動,陶曉東跟湯索言對視一眼,有默契地看著對方,都笑而不語。
只有遲騁拎著書包要下車,被陶曉東一把薅住了,沒讓他開車門。
陶曉東跟司機說︰“咱出去轉(zhuǎn)一圈兒。”
遲騁莫名其妙︰“不下車?”
“現(xiàn)在下車你就蒙了,”陶曉東失笑,“那場面咱小遲接不住,哥都罩不住你?!?/p>
遲騁整不明白他們,也不多問,又回去坐下了。
陶淮南已經(jīng)把剛才的廣告紙放了回去,抱著書包坐得板板正正,遲騁坐下之后他又下意識地挺了挺背。
這一天下來陶淮南其實都過得稀里糊涂,干什么了也沒記住。
房間都是兩人一間,哥肯定和湯哥一間,那遲騁自然是跟陶淮南住一間。兩人都沒說別的,沒人鬧著說要換房,二十多歲的大人了,不至于那么幼稚。
陶淮南拎著包進去,哥和湯哥還在樓下跟人說話,沒能上來。遲騁跟在他后面,包隨手放在一邊,往卡槽里‘插’了卡。
進門這會兒工夫兩人離得稍近了些,陶淮南能感受到身后人的溫度。他想說點什么,又不忍心打破現(xiàn)在的氣氛。
何況遲騁也沒給他打破的機會,東西放下他就開門走了。這次他們一起來的一共三個人,另外兩個人住樓上,都是遲騁同學。
陶淮南收拾好自己就躺下了,遲騁很久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