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打電話給他,他說有事兒不回來了。
哥生氣陶淮南很難受,遲騁的事他更難挨。
班級群從出分了以后就沒再有人說過話,剛開始還有不知道情況的聊了幾句,后來聽說了這事以后就再沒人出來聊天了。
老師給遲騁和陶淮南打電話,他倆都一直關(guān)機。
陶淮南不知道別人問起來的時候應(yīng)該怎么說,他害怕聽見別人嘆氣,怕別人說遲騁不懂事,怕別人說遲騁沒腦子。
他這些天甚至沒主動問過遲騁為什么要這樣,有些話就不用問了吧。陶淮南沒有任何立場指責遲騁做得不對,他連問一句都不敢。
陶淮南比自己做錯了事還要心虛,遲騁都是為了他。
“怎么這么蔫,”遲騁伸手摸了下陶淮南額頭,“又病了?”
陶淮南搖搖頭,說︰“沒?!?/p>
這幾天陶淮南一直這樣,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你別皺巴了。”遲騁跟他說,“幫我想想怎么能把哥哄好吧?!?/p>
陶淮南搖搖頭,說︰“哄不好了。”
“那我怎整?”遲騁問,“就讓哥一直生氣?”
陶淮南這些天腦子都很亂,他說不出什么話,也幫遲騁想不出什么主意。他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也不知道自己該有什么情緒。他實打?qū)嵉貨]覺得讓遲騁以這種方式留在他身邊值得高興,可如果說遲騁做錯了,又顯得他那么虛偽。
最不把這事當事兒的反倒是遲騁本人。他從心里就沒覺得這算個什么,陶淮南拄著胳膊坐在桌子前發(fā)呆的時候,遲騁彈了他腦袋一下,說︰“別惆悵了。”
陶淮南目光定在前方,過會兒說︰“哥還不回來,哥讓你氣得離家出走了?!?/p>
“幫我哄哄?!边t騁說。
“他連我都不理,我怎么幫你哄?!碧栈茨媳3种暗淖藙荩卣f話,“我都不敢想哥得氣成什么樣?!?/p>
陶曉東是最沒架子的家長,本身對孩子也慣著,天天跟倆小弟打成一片玩玩鬧鬧,可這次遲騁是真的太過分了。
今年市中考狀元595分,當然遲騁如果這70分答上了也未必就能滿分,這兩分的分差他當然不是百分百能填平,中考狀元未必就一定是他的。
可如果呢。誰又能說這兩分他填不平,數(shù)學試卷遲騁向來滿分,滿分作文他也不是沒寫過。
陶曉東一直不回家不是個事兒,大黃在店里勸他,讓他別跟小孩兒置氣。
“他小什么孩兒小孩兒。”陶曉東捏捏眉心,仰靠在沙發(fā)背上,“他滿腦子主意。”
“其實這樣不也挺好的?”黃哥喝著茶,慢悠悠地說著,“咱不也省心了?”
“我真不用這種省心?!碧諘詵|想想都腦仁疼,“胡鬧么,什么事兒都敢自己定主意?!?/p>
“我說一句你別不愛聽,東?!贝簏S往前探了點身,壓低了聲音說話,“咱撿個孩子回來好吃好穿養(yǎng)這么大,戶口也挪了孩子也養(yǎng)大了,養(yǎng)大個孩子花多大精力花多少錢咱不說,咱圖個心里舒坦不求回報那沒說的。但人孩子有這份心那也應(yīng)該,說明人心里有,能喂熟。不然你真整個凡事只為自己奔的,你不堵?。俊?/p>
陶曉東說︰“我懂你意思,哥?!?/p>
他坐直了看著大黃,和他說︰“確實剛開始領(lǐng)他回來我圖給小南找個伴兒,我也省點心。這些年了該省的心我省了,我也真用不著他一輩子就為了這個活,拿這當份恩一樣捆著,那不成買孩子了?”
“嗨,你就是想得多?!贝簏S擺擺手,說他,“人孩子自己樂意的,感情重放不下小南,你當哥的當回事兒還生氣,這要是我看啊,這是好樣兒的,是個好孩子。”
好孩子遲騁在家里有點愁,不知道怎么打破僵局。陶淮南犯錯了能說好聽話認錯撒嬌,那些話把遲騁打死了他也說不出來。他不會認錯,也不會說軟話。
陶淮南午睡醒了,從房間里摸出來。
睡醒了沒摸著遲騁,穿了鞋出來找。心里還擰不過勁,這幾天不太愛說話,找不到人了也不出聲問,就沿著幾個地方一點點摸。摸到沙發(fā)這兒,彎著身慢慢劃拉,剛開始沒摸到還有點皺眉,直到最后在邊上摸到了遲騁胳膊。
摸到了也不說話,手搭著遲騁肩膀,腿一跨坐了上來。
剛睡醒身上還熱乎乎的,穿著短袖短褲的睡衣,一聲不吭地靠在遲騁懷里。遲騁手搭著他后背,輕輕拍了兩下。
陶淮南慢慢地靠過來,頭枕著遲騁的一側(cè)肩膀,把臉埋在他頸窩。
“小哥?!碧栈茨祥_了口,輕輕地叫他。
遲騁仰頭坐在那兒,一只手搭在他背上,應(yīng)了聲︰“嗯?!?/p>
“……我是不是讓你很辛苦?。俊碧栈茨峡恐t騁的肩膀,眨了眨眼,“所有人都和你生氣,我知道你是為了陪我。”
“不算什么?!边t騁說。
“我其實沒想讓你這樣……”陶淮南聲音不大,眼楮愣愣地定著,很無措的樣子,“我沒想到這樣,你那么優(yōu)秀我和哥都很驕傲的。我可以去盲校的……我只是害怕,怕你身邊有很多我不認識的人,怕你和別人好?!?/p>
遲騁手摸上陶淮南的頭,慢慢撥著他的頭發(fā)玩。
陶淮南剛睡醒,說話時聲音軟軟的慢慢的︰“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啊?附中你去不了了,那幾個實驗也去不了了?!?/p>
遲騁說“沒事兒,”說“哪兒都一樣”。
“怎能一樣呢?”陶淮南鼻尖挨著遲騁的脖子,呼吸間都是小哥身上的浴液味道,“附中那么好?!?/p>
陶淮南這些天都沒說這么多話,小孩什么話都不敢說,覺得自己闖了禍。
這會兒剛睡醒格外依賴人,主動說這些窩心的話,說了好半天。遲騁的懷抱是很穩(wěn)的,這樣伏在這兒,被遲騁的呼吸帶著小幅度的起起伏伏,這樣好舒服。
“以后你不要再這樣了……”陶淮南聽著遲騁的心跳,說,“我很難受?!?/p>
“我說哪兒都一樣就是一樣?!边t騁低頭看看他,下巴被陶淮南的頭發(fā)蹭得有點癢,遲騁嘴唇在陶淮南耳朵上很淺地碰了碰,挑著眉問,“你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