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熾勸慰他:“他不是那個意思,這種事……男女做也不對?!?/p>
電梯門打開,高準虛扯著他的襯衫領口,推著他出去:“什么意思,替別人說話?”
是有些玩笑的質(zhì)問,方熾立即舉起雙手,笑著投降:“不是,你說什么都對!”
“滴”一聲開門進屋,高準松開他,眼波斜飛著:“這還差不多,”他踢掉鞋子脫下外套:“等著,給你獎勵?!?/p>
這是個大套間,裝修非常奢華,臥室角落有一臺老式音響,方熾試著開機播放,效果還不錯,CD是Lana Del Rey的《West Coast》,他旋大音量,去酒柜開了香檳,端著笛形杯往衣帽間走,衣帽間是開放式的,站在入口,他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高準背對著他,松松套著一件暗鼠色皮草大衣,里頭光溜溜的,露出大半個背脊,左腳擠在一只黑色細高跟鞋里,右腳抬著正在穿,能看到鮮艷的紅色鞋底。
“Hey?!狈綗肟恐鴫Ρ?,把他當個姑娘似地搭訕,高準有些驚慌,紅著臉解釋:“入住的時候……在儲物柜看見的,可能是哪個‘名媛’扔下的……”
方熾小心翼翼靠近他,想把他圈住,又有些遲疑:“好奇妙,”他說:“真的是驚喜?!?/p>
“還是喜歡女人?”高準自虐地問,馬上又覺得自己煞風景,補上一句:“喜歡的話,還有內(nèi)衣和絲襪……”
方熾癡迷地看著他,手從皮草下面伸進去摸,高準戰(zhàn)栗著躲,方熾把杯子往旁邊隨手一放,連皮草帶人抱起來,擎回臥室,輕輕放在大床邊,伏上去,手掌順著大腿往下捋,熟練地脫掉一只高跟鞋,高準過去也很熟練:“Charles,”他學左林林嗲嗲地叫:“Charles!”
“Holy mama!”方熾冒出一句俚語,發(fā)情般扒開滑得溜手的皮草,急急地解皮帶,突然什么東西從高準袖子里噴出來,淋了他一臉。
高準咯咯笑,在床邊踢掉另一只鞋,從他懷里逃也似地躲遠,方熾擦了把臉,聞一聞,有甜甜的香味,是女用香水,他佯裝發(fā)怒,欲火焚身地盯著高準,那家伙另一邊袖子里也藏了東西,現(xiàn)在拿出來,是一管口紅,大紅色,頗有些風情地涂給他看。
方熾撲上去擒住他,從鼻孔里往外噴粗氣,也不聽高準的求饒,摁住了就親,口紅蹭得到處都是,下巴、腮邊、耳廓,一絲一縷地紅。
凌晨三點多兩人才完事,方熾從洗手間出來,懶懶趴在床上,一個勁兒傻笑,高準還在洗,灰色的剪影映在磨砂玻璃門上,忽然他手機響,方熾看,是個外地座機號,就沒管,那邊掛斷了又打,大概四五通,他接起來:“喂?”
對方不出聲,方熾覺得大概是騷擾電話,正要掛,一個女人說話了,聽起來有些年紀:“你就是那個什么方熾?”
方熾怔了一下:“您是……”
“你這個混蛋!”雖然是謾罵,但她卻像個受害者,顫抖地有些哭腔:“你要不要臉!”
方熾趕緊下床,敲開洗手間門,把手機遞過去,高準只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就不對了,濕淋淋走出來,深吸一口氣,對著手機叫了一聲:“媽。”
方熾連忙拽毛巾給他擦頭擦身,跟著他踱來踱去,聽他煩躁地說:“左林林告訴你的?”煩躁中帶著畏懼:“你不是最討厭她么?!?/p>
然后就是沉默,高準的沉默,她媽媽在電話那頭激動地哭罵,高準難過地吸了吸鼻子,要往衣帽間走,一回頭看見方熾,看他把毛巾團成一團,坐在床沿上緊張地望著自己,于是走回來,示意他上床。
“我是跟他在一起了,”關了燈,方熾靠著枕頭,高準枕著他的胸口,胳膊緊緊纏在一起:“我追的他?!?/p>
方熾靜靜聽著,徐徐摩挲他的頭發(fā),他媽媽越來越激動,方熾能感覺出來,高準的肌肉緊繃,隨時都要爆發(fā),他親吻他頭頂?shù)陌l(fā)旋:“別對媽媽發(fā)火,她再罵你,也是愛你?!?/p>
高準聽了他的,可僵硬的肌肉并不放松,反而愈發(fā)緊張:“媽,你太強勢了,有時候……我真的很怕你,”他慌亂地喘息,猶豫煎熬,最后說:“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訴你……”
方熾全身的汗毛立起來,他不敢揣測高準要說什么,貼得那么近,能感知到彼此細微的情緒變化,還沒張口,高準先流淚了:“我被人強暴過,男人……”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方熾想,掀開被子,他去小冰箱給高準拿了瓶水。
星期四,中午十一點四十分,高準在浦江大學南門左轉的第一個路口等著,早上出門的時候,方熾說十點半應該能結束,眼下明顯晚了,他忐忑地點上一根煙,因為這周圍不好停車,他坐地鐵過來的,太陽刺眼,就躲在旁邊建筑物的陰影里,隔一條窄窄的街道,是警備區(qū)大院,門口站一個扛槍的哨兵,高個子,軍裝挺括,高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那個兵也在看他,這一帶很少有穿著這么講究的人,漂亮的發(fā)型,海軍藍西裝,一扭身領扣反出藕荷色的微光,個子不高,但有種精致靡麗的味道。
有那么一剎那,高準和他有不經(jīng)意的對視,很平常,平常得幾乎意識不到,這時轉角處走來一個過早換上了裙裝的女人,長發(fā)飄飄腰肢款擺,很有些成熟的風韻,像一把艷麗的剪刀,從他們視線中間裁過,走過去,很快又折回來,停在高準面前,輕輕搖晃著看他,從手包里掏出煙盒,夾一只煙在嘴邊:“有火嗎?”
高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紳士:“沒有。”他一點面子也不給,女人震驚于他直白的謊言,狠狠瞪了兩眼,繼續(xù)走她的路去了。
哨兵很驚訝,那種女人,誰不愿意撩撥一下呢,這個人卻不屑,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高準急急抽完,煙頭沒扔在腳邊,而是撚滅了特意投進幾米外的下水道口,然后解開西裝紐扣,兩手用力地扇,哨兵不禁笑起來,他是在等女朋友。
高準翻手提包,想找一塊口香糖,轉角那邊又有人過來,人沒到,手機鈴先響起來:Blue hydrangea,cold cash,divine,cashimire,cologne,and white sunshine……
好巧,高準想,是Lana Del Rey的《Old Money》,上周末他剛聽過,和方熾在床上,糾纏著一起高潮……電話被接起來:“閆督導,嗯嗯……很順利,謝謝。”
是方熾的聲音,高準立刻轉過頭,一副無框眼鏡,一張和煦的笑容,是他。
哨兵驚訝地看著他們,看高準被攔腰抱住,翹著腳,逶邐著軀干,昏了頭似地主動張開嘴唇,剛才的手機鈴又響起來,他們沒接,而是忘我地耳鬢廝磨。
背上的槍忽然有些沉,哨兵倉惶別開眼睛,如此,他的世界又是原來那個樣子了,只有不知道含義的英文歌在小街對面娓娓在唱:“But,if you’d send for me you know I’ll come,And if you’d call for me,you know I’ll run,I’ll run to you,I’ll run to you,I’ll run,run,run,I’ll come to you,I’ll come to you,I’ll come,come,c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