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晚間繼續(xù)飄零。微搖躺進(jìn)黑泥的壤,輕落積灰的街燈蓋,再低低飄進(jìn)沉睡人的夢鄉(xiāng)。
第二日化雪了。凍到霧氣呼出也冷桑桑。
林玄榆雙手哈氣,發(fā)絲也凍成小條。冰渣扎在發(fā)里。上午的九十點鐘,街上三三兩兩的車呼嘯而過。
他放眼望去。
女人果然坐在她的小紅凳上。依舊那身碎花衣服和牛仔褲,冬風(fēng)一刮,那人就會吹沒。單薄得像殘雪的枝丫。
他幾步跑到她跟前,拎起她的衣領(lǐng),蠻力拉著她進(jìn)了暖和的按摩院。
“你還真不怕得病?!鄙倌攴粗S一句,皺著眉便讓她帶著走進(jìn)她的睡房。
她的房間簡易,就像清掃過的馬路。只有一張床、一個塑料衣柜。床面整潔,一眼看見被主人疊好的黃色厚被。
林玄榆從她衣柜里翻翻找找,總共也就十來件。唯一一件厚的質(zhì)量好的,還是不久前他給買的。
他拿出。像清晨的母親,籠著她的身子,扯著她的手臂往衣袖里套,一面又絮絮叨叨說。
“說你傻你不愛聽。我雖然說這件是放學(xué)后接我穿的,但也沒說其他時候不能穿,你就不知道變通一下嗎。?一根筋。”
宋輕輕掙扎一下,又沒了。
等穿好了,林玄榆坐在床上。他把兜里揣得熱和的新手機放在她手中。瞧她不解,他的嘴角微微的上揚。
林玄榆拉過她的身子后雙腿張開,從背后圈住她。下巴輕放在她的肩上,雙手便圍過她的肩,拿過新手機。一面在她耳旁輕說。
“手機。會用嗎?我教你啊….這里是開機,這是指紋解鎖,點這里是拍照…還有這些軟件…”
少年不厭其煩為她解釋,還為她申請了微信號,把自己加了進(jìn)去。
“另外,第一個就是我的電話號碼,你…”沒事可以打我電話。
林玄榆嘟嘟囔囔的,不好意思說全。只抿了嘴換成?!坝龅嚼щy就打知道嗎?”
宋輕輕低頭看他的手。這一幕一幕,似曾相識的話。她木頭般喚了一聲。
“涼?!?/p>
又涼了?
少年聽見后放下手機,右手摸了摸她的雙手。的確凍得冰涼。
他扭轉(zhuǎn)她的身子,脫掉圍巾,拉著她的雙手,一左一右貼在他兩側(cè)的脖頸處。手的冰度霎時冷得他身子一抖,直將她的手按得更緊些。
又皺眉說她,“穿那么少怎么不冷?!”
少年說完,眼睛不經(jīng)意落在宋輕輕的眼上。這雙大眼瞧著他,明是不帶一絲情緒的眼,卻愣生生被他瞧出他的漣漪。
他在做什么。
林玄榆的耳漸漸紅了,石榴籽的顏色。
他在給一個貓兒挑手機,明明應(yīng)該在家休息卻大清早的就送過來。還為她暖手。他…他怎么了…沒經(jīng)思考的就。
林玄榆嚇著了,一時松開她的手。耳朵將臉頰也染紅了。他套弄圍巾的手法局促又慌張,直不自在的下床,落荒而逃般開了門,連招呼聲也沒落一個。
怪了怪了…
林玄榆雙手直拍自己發(fā)燙的臉頰,喃喃自語。他低著眸子,腳步直快。
他真的是…變得越來越奇怪。
少年白俊的臉埋進(jìn)深灰色的圍巾里,呼出的白霧好似也紅了,垂下的眸子落著兩三點雪花,純白青澀。
下午時刻,已接近黃昏。林涼坐在車?yán)铮挚戳丝词直碛炙魅环畔隆?/p>
晚上是家里為他回國而辦的一場歡迎宴。因為周日下午林玄榆要補課,所以他來接他去酒店吃飯。
不過好像他來早了。
有些口渴。林涼摸了摸喉嚨,便起了身打開車門,走向附近不遠(yuǎn)的超市。
一袋草莓酸奶。是他暫時還改不了的習(xí)慣。
他拎著想去結(jié)賬處。只不過轉(zhuǎn)彎處的聲音使他不由得停住腳步。
一聲渾厚的男嗓,只能聽見聲。在他不遠(yuǎn)處響起,男人說:“宋輕輕。給錢!”
林涼低頭垂了睫毛,沒有動身。他摸了摸左手食指上的銀白小戒。
女人隔了很久,在他忍不住抬步離開那刻,才終于說了話。
時隔八年熟悉的嗓音,好似還如那般。呆呆的像根木頭。他的心輕輕一顫,很快恢復(fù)平靜。
她說,我只有這些了…
還是這樣不會拒絕不懂反抗。
林涼下意識轉(zhuǎn)了轉(zhuǎn)戒指,手中冰涼的酸奶袋已浸凍著他的指尖,凍得微微發(fā)紅。
他轉(zhuǎn)了彎不愿在這站著,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