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別人都罵她傻,她偏固執(zhí)的以為是自己沒讀書的原因。
他好像懂了。
她這么認真的求學。她錯無數(shù)次也不氣餒,也不生悶氣。就不知疲倦的一遍遍去背,直到真的明白,真到她會,真的終于記住。然后她渴求得到他的夸獎。
因為她想證明,她也是個正常人。
馬春艷經(jīng)常打罵她,都是他去上學所不知道的。
他看她跪在地上被人捏著耳朵猙獰著臉咒罵。他看馬春艷拿衣架子瘋狂扇她瘦弱的背,她苦著臉原地縮著手臂顫抖。
他看她被竹棍、拖鞋,手掌一次次施暴,聽馬春艷罵她傻、笨,還有更不堪入目的骯臟字眼,仿若她的存在是最惡心的恥辱。
她不哭不鬧。只等馬春艷打累了罵夠了。
后來他掀開她那件丑陋單薄的黑色衣服。上面青青紫紫的棍棒虐痕,散亂的分布在她只有兩個男人巴掌大小的腰背上。于是他看她的雙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掐痕、拍痕,紅腫里摻雜著紫色淤血。
觸目驚心。
他不敢認真地再看,他沉默地拉下衣服把她遮好。
他給她一袋酸奶,讓她喝。她就笑,她說謝謝哥哥。
于是他問她,疼嗎?
她說,不疼。
為什么不出聲。
因為他和她都明白,沒有人會來拯救他們。
只有忍耐才能減少疼痛。對于暴力的沉默,從不是倔強,只是因為麻木。
倔強的人不疼。麻木的人只有疼。
他也懂了。為什么他的觸摸對她來說毫不在意。她從不被幸福征召。
后來林涼完全康復。他讓她把她一直寫寫畫畫的本子拿來看看,她聽話的去拿了。
他看得極其認真,像雕刻生命。然后他關上,握著手里的本子。他深深看著眼前笑得可愛逐漸依賴他的宋輕輕。第一次在他眼中有了別樣的情緒。
她有這么一副簡筆畫:一個小人,困在一個扭曲的方形里。她畫不好正方形,所以線條扭曲。
他知道她在說:大家都當她是智障,卻沒有人真正懂她。
她渴望讀書和朋友,她不想一個人一整天都困在房子里。她明白自己的缺陷,她低落,所以希望周圍的人不要因此去嘲笑她、區(qū)別的對待她。她好渴望有人的疼愛。
她明明。也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她應該在教室里、在課堂上、在書桌前。為自己的未來人生而努力奮斗。
她被毆打痛罵。她不哭,她只會笑。
還有一張:一個人笑著遞著方塊狀東西給一個矮矮的,臉上畫著夸張曲線的笑女孩。旁邊還寫著一排扭曲的文字。
林涼哥哥。好。
宋輕輕就是那么單純地相信林涼。她深深相信他就是真心的、沒有任何陰謀自私目的的對她好。
林涼五臟六腑都難受,心尖用力一抽。他低頭,不敢直視她清澈的眼。
她白至透明,一眼望穿。他卻是深不見底的黑。他們像是洗衣機里一黑一白兩件衣服,黑色能輕易地強迫污染白色。他會弄臟她。
同樣。他怕,他害怕自己會分出生命給她。
然后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