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感覺到,老侯爺?shù)纳碜诱媸且蝗詹蝗缫蝗樟?。若不是為了安毅侯府的偌大基業(yè),想來要強了一輩子的老侯爺,也不愿意這么活死人一般毫無尊嚴地活著。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老侯爺再灑脫,到底還有一大家子要看顧。自己那個爹,現(xiàn)在的侯府世子,雖然早就獲封了世子,但不過在禮部領(lǐng)了個閑差,這么多年來也沒有做出半點功績,更別提升遷了。如今老侯爺雖然病的嚴重,可到底安毅侯還是他,外頭顧念著老侯爺?shù)墓儯瑢Π惨愫罡傔€是有所顧忌的??伤惨愫顡Q了人,旁人可不會給他那糊涂爹什么面子。
楚承昭覺得老侯爺似乎是靠著一股信念在等,至于他等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走吧?!背姓盐⒉豢陕劦貒@息一聲,帶著宋瑤往主院而去。
大概又走了一刻多鐘,走的宋瑤覺得新鞋都快把腳磨壞了,才到了主院。
主院比老侯爺修養(yǎng)的院子大得多,也熱鬧的多,院子里來往灑掃的下人眾多,宋瑤又遭受了一回各種明里暗里地注視。
屋外廊下幾個婆子正站著說話,一直到楚承昭帶著宋瑤走到屋門外,為首婆子才好似剛瞧見他們似的,“十六少爺總算可回來了,這兩淮一去就是月余,可把我們太太給念叨壞了……”說著話,婆子又把他身邊的宋瑤上下一打量,“這娘子是何人?怎么少爺去了一趟外地,倒領(lǐng)回來這么一個嬌俏人兒,老婆子活了這么久,可還沒見過這么標致的人兒呢。少爺可真是艷福不淺哪……”
婆子的話一出,其余人一通哄笑,神色之前頗是曖昧。
院里可都知道太太早就想叫楚承昭收納通房,楚承昭總是不應,他們還都以為這少爺是哪里出了問題呢。如今去了趟外地公干,倒是突然開了竅。就說嘛,哪有年輕兒郎不貪花好色的,合著人是眼光高,瞧不上飛歌那種丫頭片子呢。
楚承昭面色依舊如常,等著婆子進去給他通傳了,便掀了簾子進了屋。
屋里炭盆燒的旺旺的,和外頭是兩個溫度,宋瑤被熱氣猛地一熏,只覺得頭昏腦漲。
接下來就是正式戰(zhàn)斗了!宋瑤打起精神,解下了自己的披風。
而此時主院的正屋里,坐著不少人,楚承昭一一行禮,依次喊人。
宋瑤也跟著依次福身,一邊偷偷打量屋里的人。
上首坐著的是一對中年男女,中年男人面皮白凈,蓄著八字胡須,長相也算中上,一身文士打扮,穿一件藏藍色繡竹紋的長袍,正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雖然他打扮很是風雅,但眼睛浮腫,臉頰凹陷,是那種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體虛模樣。
而中旁邊那個中年女人,看著就十分不好相與了。她頭戴一套老翡翠頭面,發(fā)髻梳得高高的,身上穿著一件鴉青色立領(lǐng)團花襖裙,面容普通,看著約莫四十來歲,鼻翼兩側(cè)的紋路很深,頗有些威嚴,一對粗黑的眉毛倒是顯得有些英氣。
屋里還有另兩個年輕男人和一個年輕姑娘,長相都隨了中年女人,是略英氣但不出色的普通長相,宋瑤想著這幾個應該是這位當家太太的的嫡親子女了。
都說美女是需要襯托對比的,宋瑤覺得美男也很需要啊!
她一直都知道楚承昭長得極好,可看他這一屋子親人,打扮得個個都光鮮亮麗的,卻都不及他衣著普通地往那兒一站,就鶴立雞群地叫人難以忽視。他那氣質(zhì),那氣度,怎么看都比這家子高出好幾個檔次。也不知道他是這么長得,難不成他親生母親是個絕世大美人?
正胡思亂想著,宋瑤就瞧見了站在世子夫人身后的飛歌。飛歌臉上看到她就對她得意地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飛歌在剛進門的時候就說要找人去給爹娘帶口信,楚承昭便由她去了。此時她出現(xiàn)在這里,宋瑤也不出奇,這丫頭什么都寫在臉上,明顯就是提前來告狀,就等著當家太太來收拾自己了。
“昭兒可總算回來了,這一去月余,可叫我們好想。只是我怎么聽說你們一行人七日前就回來了?”世子夫人鄭氏笑著,態(tài)度可以算得上是和藹可親。但那笑容不達眼底,看著很是違和?!?/p>
她頓了頓,又自顧自地笑道:“想來是昭兒忙于公務,連回家給父母請個安的功夫也沒有吧。”
鄭氏一邊說話,一邊眼神就有意無意地往他身后的宋瑤身上瞥,好像在說楚承昭回京之后廢了禮數(shù)沒給長輩請安,去沉迷女色去了。這越瞧,鄭氏心里的無名火就燒的越旺——好一個妖妖嬈嬈的狐媚子!跟這候府里的姨娘通房一個模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楚承昭如勁松一般挺直背脊而站,并不因鄭氏無中生有的職責而動怒。他不卑不亢地道:“太太說的是,回京之后我便入宮述職了。因在宮中也沒有歇息的好,便現(xiàn)在外宅修整了一日,這才晚了回來請安?!?/p>
鄭氏接著笑道:“你那外宅我倒是還沒去過,改天我這當母親的也該去幫你去收拾收拾,別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然后又搖頭無奈地嘆息,似乎是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一般。
這話便是宋瑤都聽明白了,這是在罵她呢!
她這來找茬的還沒開口呢,這當家太太倒是先罵上她了!
宋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就好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似的。
鄭氏臉上的假笑立刻褪了下去,‘砰’一聲拍了桌子,拍的桌上茶盞都跳了起來,她厲聲質(zhì)問道:“你是什么東西?這里哪有你出聲的份兒?”
宋瑤抿著唇,明艷嬌憨的小臉上絲毫不見驚慌,她嬌怯怯地開口道:“太太說的好笑,妾身才笑出聲來的。我們公子身邊攏共就我一個,我自然是香的,那臭的,可不是只有太太給公子的飛歌么?”說著她又彎了彎唇,目光里滿是同情地看向飛歌,“飛歌,原來太太很不喜歡你呢?!?/p>
“你胡說!”飛歌著急忙慌地爭辯,“太太明明是說你……”
“你放肆!”鄭氏一站而起,轉(zhuǎn)身‘啪’一聲給了飛歌一個大耳刮子,“沒規(guī)矩的東西,這里有你插嘴的份兒嘛?!”
她一站,宋瑤才注意到這當家太太身量極高,身板也寬大,手更大得和蒲扇似的。鄭氏早就不滿飛歌了,廢物一個,打探不出有用的消息不說,連個通房的位置都掙不著。是以那一巴掌打的十分結(jié)實,飛歌白皙的小臉上立刻紅了一大片,扁著嘴要哭卻不敢哭。
宋瑤忍不住挑眉,合著這太太不僅是個會話中帶刺的變臉派,還是個會打人的行動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