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第一眼瞧見顧景然,就知道他在這批貨里是挑不出人的,這個男人品相拔尖,雖是個打鐵匠可瞧著那眼眉卻有幾分貴氣,哪里像那些老大粗一般只顧挑個好生養(yǎng)的婆娘。果然,見他認真看了看那些個被特意收拾干凈過的粗使丫頭,卻不說話。她便會意地領他出來,然后開口道:“小哥,張嬸也跟你說了,林姐最近新得了好貨色,自然不止這批。原本呢,是付了相應的錢才給看對應的貨色,今個林姐跟小哥你投緣,付上這個數(shù),姐姐就帶你各處都瞧瞧。”
即便知道這個是買賣人慣用的伎倆,顧景然還是答應了。大半圈下來,林娘有些意外地看著身邊依然沒有做聲的男人,她是按著差優(yōu)良訂的順序來領人參觀的。通常走到這個時候,男人們都乖乖掏錢去買那些個優(yōu)等良等的女人了。到了“訂”字這等的,都是些私貨了,基本都是被婆婆嫌棄的兒媳,被正妻視作眼中釘?shù)男℃?,或是被認為失貞,不守婦道的婦人,被五花大綁了賣掉不算, 賣主還要塞錢給牙婆指明了要低價賣去偏遠地方的窯子或是專門賣給老鰥夫,甚至殘廢和傻子的,總之就是給那些個沒人想嫁的男人做老婆,不讓她們過好日子。這類的女人雖然可憐,但是拿錢辦事,也只能按要求來了,原本不合要求的林娘也不告訴他們這里還有其他女人,但是看在這個男人也勉強算是個沒人肯嫁的,便半攔半放地開口問道:
“呦,小哥,這是挑花了眼了吧?前面那間我看就算了,那里都是賣不掉了得進窯子的女人,咱們就不浪費時間了,你說是不?”
“既然來了,也讓我看一眼,長長見識吧。畢竟,也是交了錢的不是?”顧景然其實只是順口說說,他也沒抱太大希望,腦子里考慮的確實是之前看到的那些個女人,雖然有幾個還算中意,但是因為是處子,價格太高了,不是處子的,又面目不善,眼帶淫光。
一踏進最后這個屋子,顧景然不由得怔了下,跟前面那些屋子里麻木坐著任人打量的女人不同,這里的女人一聽見開門聲都紛紛嗚嗚叫著想躲起來,可是手腳都被鏈子拴在墻上,只能徒勞地掙扎。
顧景然看著那些嘴里被堵上棉布,手腳都被鐵鏈栓在墻上的女人,皺了皺眉,一抬眼就看見了被拴在最顯眼處的一個少女。光線從打開的門扉處照在她身上, 身上穿的那件麻布長袍,松松垮垮地罩著她纖細的身子,好似一只布袋一樣,露出的手腕纖細白皙,被鐵鏈拴住的地方磨破了皮,還有不少水泡,同樣纖細的腳腕也是一樣。已經(jīng)轉涼的天氣,她還光著腳踩在地板上,這個少女已經(jīng)冷的瑟瑟發(fā)抖,在墻邊縮成一團取暖。聽到了門開的聲音,她是唯一一個沒有動的,只是悄悄看望這邊看過來。凌亂的長發(fā),兩頰清晰紅腫的指痕,怯生生的眸子,還有小嘴里咬著的棉帕,這一切都讓她更加楚楚可憐。
顧景然看著那個縮在墻角像只無家可歸的小貓一樣可憐的少女,忽然感到一陣悲傷,當年娘親被山賊擄走時是否也這般無助地縮在墻角,期望著家里人來救她?結果一等等了四年。
看到顧景然憐惜地看著那個新運來的丫頭,林娘眼睛一轉,神色間帶了一抹得意?!昂昧?,看看就可以了。時間要到了?!?/p>
說完,便拉了顧景然的胳膊,要帶他出去。顧景然不知哪來的決心,指著那少女道:“她要多少錢?我買!”
林娘嬌笑著,鎖上門,看著有些焦急的男人,道:“小哥你急什么,人在里面又逃不掉。這里面都是要賣去窯子的,好人家的姑娘哪里會這么糟蹋。這丫頭長得是極美,剛剛十五歲。是王府里養(yǎng)大的家妓,十四開的苞就開始接客了,避子湯也喝了不少,以后能不能生養(yǎng)可難說了。 聽姐姐一句勸,這種只有張臉和床上功夫的雛妓兒,不是誰都消受得起的。你們男人吶總是會被女人的臉給迷了眼睛,換別人,林姐我也懶得說這事,賣了不就完了。今天算是姐姐發(fā)善心,還是勸你再好好想想,免得怨姐姐沒提醒你。”
“這樣吧,你明日這個時辰想好了,再過來。下一個客人要到了,姐姐就不送了?!?/p>
顧景然辭別了林娘,回到自己住的客棧里,只覺得腦子里一團亂麻。他當然知道一個會干活好生養(yǎng),最好是處子的女人是最合適的,可是自從見過那個少女后,滿腦子都是她怯生生的眸子和瑟瑟發(fā)抖的身子。一夜亂夢紛紛,可是臨醒前的一幕卻是他將她抱在懷里,軟若無骨的身子,淡淡的香氣,還有那雙怯怯的眸子,小聲叫他夫君,求他不要拋下自己,那綿軟的聲音聽得他骨頭都酥了,胡亂應著,他顫抖著手去摸她的身子,往她胸口那兒探去。。。。
顧景然從春夢里醒來時,只覺得渾身有說不出的難受,外面天色大亮,他一動就覺得自己下腹一片濕膩,竟是在夢里遺精了。那種難受并非是生病的緣故,而是欲望被撩起又不得紓解,他發(fā)現(xiàn)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放棄那個少女,于是再次清點了一遍手上的余錢。雖然沒有問那個少女的價格,但是以她的容貌,估計也是一等的價格,等同于他手上所有的錢,足夠兄妹三人過一年的錢。
林娘聽見這個男人還是執(zhí)意要買那丫頭時,心里是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樂意的。她做生意也是講規(guī)矩的,答應了客人要把這些個女人賤賣要偏遠處就是要說到做到的,這些女人中很多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兒,賣價卻不到差等丫頭的一半,若是賣到關系好的窯子里反倒能在她們接客后分點紅。
以前不是沒人想買這類女人,大多數(shù)都被她編的那些個謊給嚇跑了,畢竟都是老實本分人,誰也不愿花錢買個被玩爛的破鞋回去,再有不甘心的,因為之前不曉得價格,再來打聽知道了那么低的價格,反而心有疑慮,轉而花錢買了別個。
這次只能這么打發(fā)掉這個男人了。林娘比了比手勢,報了個數(shù),果然見到顧景然皺了眉,又問了她一遍那個少女的價格。林娘很肯定的說:“五十貫,不還價。這個丫頭不是什么好貨,我也不賺你的辛苦錢,就要個路費。但是也說好了,她以后得了什么病,生不了孩子,或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可別怪姐姐沒提醒過?!?/p>
林娘冷著臉,抓著手里的錢袋子,帶著顧景然去了那屋子。她把鑰匙交給了顧景然,讓他直接把人帶著便是,然后自己就扭著腰去前院休息去了。
顧景然在昏暗的屋子里找到那少女,見她似乎趴在地上睡覺,便到了她跟前蹲下來,伸手輕輕撩開了她的長發(fā),卻見少女小臉通紅,皺著柳眉,似乎很痛苦。顧景然探了探她的額頭,才發(fā)現(xiàn),她發(fā)著高燒,連忙解開了她手腳上的鐵鏈,取出了嘴里咬著的棉帕,抱著她匆忙離開。被陽光晃了眼的少女短暫地清醒了下,只來得及說一句“不要去看大夫”就又昏睡過去。
顧景然猶豫了下,抱著她從后門回到了客棧的房間里,讓她躺在自己床上,然后出門去買了幾壇白酒回來,打算給她擦擦身子降溫。
一個心眼就永遠都不要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