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毒蛛(四)
江燁的話鶯兒自然明白,所以她站直身體,語調(diào)是從未有過的鏗鏘有力,直直凝視了江燁的瞳眸。鶯兒的眼睛明亮通透,沒有半分心虛和慌張,令江燁渾身一震!
“侯爺!”鶯兒的聲音揚(yáng)的很高,大廳每個(gè)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侯爺,所謂小人蠱,是指在小木人的身上刻下被詛咒的人的生辰八字,再用銀針扎之!可是……我只是一個(gè)新來的妾,請問侯爺,我從哪里得知大夫人的生辰八字!”
本來已經(jīng)在心里給鶯兒定罪的眾人如同冷水灌頂,猛然間清醒的抬起頭來!────的確,本朝的人十分忌諱外人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所以除了父母、夫妻,沒人會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訴別人,這鶯兒如何得知宋依顏的生辰八字呢?
宋依顏面上浮起淡淡的微笑,這個(gè)鶯兒居然還作此垂死掙扎?她既然吩咐了人將“小人蠱”埋在了香梨館,自然會對這個(gè)疑問早有準(zhǔn)備。
話音剛落,大管家朝門口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看到碧波探頭探腦的出現(xiàn)在了大廳門口,走了進(jìn)來。
碧波下巴削尖,一雙大眼睛閃著怯生生的光,她的目光一接觸到鶯兒火辣辣的瞪視,就仿佛被惡鬼給盯上的小鳥一樣,撲去江燁的腳邊,“回侯爺,都是奴婢的錯(cuò),是奴婢將大夫人的生辰八字告訴給鶯兒夫人的!”
白竹立刻豎起眉毛怒叱,“一派胡言!我家鶯兒夫人根本就沒有向你要過大夫人的生辰八字!”
碧波不搭理白竹的怒吼,跪在地上娓娓道來,“稟告侯爺,前些日子,鶯兒夫人對奴婢說,她想要為大夫人祈福,就問奴婢知道不知道大夫人的生辰八字。奴婢以為鶯兒夫人是好心……于是就告訴了鶯兒夫人……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碧波額頭貼著地面,泣不成聲,哭的直打嗝,悲憤的指責(zé)伸出白嫩指尖狠狠指向鶯兒,“鶯兒夫人!奴婢是以為你要為大夫人祈福行善!若是早知道你打算用巫蠱毒害大夫人,我是萬萬不敢告訴你的!我一片好心,居然被鶯兒夫人你用來害人,是奴婢對不起大夫人呀!”
“是么?”鶯兒冷冷的瞇起眸子,唇邊笑意如同秋霜染過的鋒銳刀刃,“碧波,你不過是一個(gè)小丫鬟,怎么會有大夫人的生辰八字?”
碧波顯然早有準(zhǔn)備,振振有詞,“我原也是不知道的??墒怯幸淮未蠓蛉巳ニ聫R上香祈福,大夫人命我替她寫過命簽,我便也無意中得知了?!?/p>
頓時(shí),在場的眾人看向鶯兒的眼神不但帶了懷疑,甚至還有濃濃的鄙視和唾棄!
身為一個(gè)妾室,居然為了爭寵,利用巫蠱毒術(shù)謀害正房,簡直罪無可??!
江家一位親眷拍案而起:“證據(jù)確鑿,人證物證俱在!來人呀!把鶯兒夫人關(guān)起來,好好地審問!問清楚了,明日侯爺去向皇上請旨,殺了這個(gè)毒婦!”
“慢著!”鶯兒厲聲大喝,凜冽殺意沖天而起,直直逼退了想要圍堵過來的家丁,“碧波是大夫人送來我院子的奴婢,她的證詞怎么能作數(shù)?我的的確確不知道大夫人的八字!”
雪芍面帶獰笑站在宋依顏的身邊,盯著鶯兒一個(gè)字一個(gè)字地問:“鶯兒夫人,你說你不知道大夫人的八字,那么,你敢讓人檢查嗎?
鶯兒淡淡的看了雪芍一眼,“哦,怎么查?”
雪芍冷笑,“檢查么,自然就是派人去鶯兒夫人您的香梨館,查查看有沒有寫著大夫人生辰八字的紙條,或者……”她不懷好意的打量了一番鶯兒的衣裙,“讓人搜搜你的身?”
宋依顏聞言表情十分溫柔慈和的看著鶯兒,眸子里卻是不容錯(cuò)辯的咄咄逼人:“鶯兒,我也不愿意冤枉好人……可是雪芍既然這么說了,那就去查一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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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風(fēng)仄仄的,江燁怒火中燒,命令大管家再迅速去一趟香梨館搜索,這一次大管家回來的很快,表示香梨館里什么都沒有。
宋依顏抬抬下巴,淡淡的看著鶯兒,露出一個(gè)淺笑,“既然香梨館里什么都沒有……那么,鶯兒,對不住,只能搜搜你的身了。”
白竹來回掃視著宋依顏和雪芍,緊張的手心發(fā)汗,拽著鶯兒的衣袖陪她一起跪在地上。她心臟跳得幾乎堵到了嗓子眼,無論如何都難以發(fā)聲!
宋依顏和雪芍臉上的笑容,十分奇特和詭異。
宋依顏面上的那層慈和就仿佛是一種硬殼面具,隨時(shí)都可能碎裂,露出猙獰的汁液。而雪芍得意洋洋的表情,就似乎篤定了一定能從鶯兒夫人的身上搜出什么東西!
冷光一閃,白竹只覺得肺管都要被冷氣劈裂了────剛才,剛才鶯兒夫人的衣裙被那個(gè)小丫鬟打濕,去換了衣裙。
應(yīng)該就是在那個(gè)時(shí)候……雪芍一定借換裙子的時(shí)機(jī),給鶯兒夫人的衣服做了手腳!
鶯兒安撫的反握了一下白竹汗津津的手,淡淡起身,“好啊,你們想搜,就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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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公平起見,鶯兒被江家親眷里的幾位夫人領(lǐng)著,來到大廳的側(cè)屋檢查,由于鶯兒的確有重大嫌疑,所以女眷們檢查的很細(xì)。
末了,這幾位女眷領(lǐng)著鶯兒回到大廳,搖了搖頭,“回稟侯爺,鶯兒夫人身上什么都沒有?!?/p>
“什、什么────”雪芍尖叫出聲,眸子猙獰的泛起紅霧,“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方才,她趁著鶯兒換衣服的時(shí)候,明明就把一張寫著大夫人生辰八字的紙條偷偷塞進(jìn)了鶯兒的袖袋里,怎么會沒有!
鶯兒笑吟吟的勾著嘴角,“雪芍,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怎么一副很失望的樣子?你可知道誣陷主子是什么罪過?”說這話的時(shí)候,鶯兒也輕輕瞟了碧波一眼。
碧波被嚇得渾身發(fā)抖,額頭緊緊貼著地面,不敢看鶯兒。
江采茗見狀騰地站起身,厲聲指責(zé):“鶯兒姨娘,你怎么可以嚇唬碧波和雪芍!即便香梨館和你身上搜查不出東西,也不能證明你的清白呀!這些小人蠱,都是從你院子里挖出來的,詛咒的是我娘親,而我娘親也的確深受其害。至于生辰八字的紙條,你有可能早就燒掉了,也有可能你聽碧波說過之后就背下來了也未可知!”
宋依顏點(diǎn)頭,拉了拉江采茗示意女兒坐下。然后微微抿了一口參茶,淡淡俯視著跪在地上的鶯兒和白竹。
妾室行巫蠱之術(shù)謀害正室,這足夠鶯兒死個(gè)七八回了。御賜貴妾的身份也保不了她,今天無論如何,要讓鶯兒當(dāng)場落罪!
鶯兒驟然揚(yáng)聲大笑,又突然哭了,似乎是悲憤至極。
白竹驚恐的注視著鶯兒,正要去扶她,卻見鶯兒一把甩開白竹的手,抓起江燁面前的一個(gè)桃木小人兒就要往地上砸,咬牙切齒的狂笑,“冤枉,真是冤枉!我鶯兒從來沒有做過如此下作無恥的事情,這究竟是誰來陷害我!這桃木小人分明就是栽贓嫁禍────”
江燁厲聲吼,“快來人!按住這個(gè)賤人!”
幾個(gè)粗壯婆子涌過來,七手八腳的要抓住鶯兒,卻看到鶯兒突然顰起眉心安靜了下來,十分疑惑的注視著桃木小人。
許久之后,鶯兒唇角似乎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抖顫。
“侯爺……”鶯兒聲音低而微顫,一只豐腴雪白的手臂從衣袖中伸出來,白潤的小手抓著桃木小人遞去江燁的眼皮下,“侯爺,你仔細(xì)看看……這桃木小人的身上……明明寫的不是大夫人的生辰八字……而是,而是我的生辰八字啊……”
什么??!
聞言,宋依顏幾乎端不住手上的參湯碗!
雪芍臉色煞白,血管幾乎沖出爆裂了臉皮,整個(gè)臉部肌肉都在發(fā)抖,一雙黑色的眼睛像是噴涌著地獄的火焰一樣怨毒的凝視著鶯兒。
“不!不可能!”
雪芍嘶聲低喊。制作那些桃木小人的時(shí)候,她分明囑咐那匠人在小木人身上刻下宋依顏的生辰八字,然后扎滿銀針的!
江燁卻顧不得雪芍異常的反應(yīng),一把奪過鶯兒手中的桃木小人,凝神一看,差點(diǎn)連呼吸都停止了!
方才大管家托著盤子,盛著桃木小人進(jìn)來的時(shí)候,沒人仔細(xì)看過這些桃木小人蠱,畢竟是臟東西,大家瞥一眼也就挪開了,只恨不得離的遠(yuǎn)些,哪里愿意拿在手上細(xì)看?
東西是從鶯兒的香梨館里搜出來的,而鶯兒本身又完全具有蠱咒宋依顏的動機(jī),所以,無論是江燁還是其他人,都并沒有仔細(xì)的看過這些桃木小人。而江燁更是僅僅掃了一眼就準(zhǔn)備發(fā)落鶯兒。
江燁握著手上的桃木小人霍然起身,走去桌子邊,將盤子里的桃木小人全翻了一遍,臉色青黑,極其難看,從齒縫里擠出聲音────“好,好?。∈€(gè)桃木小人,六個(gè)上面刻著鶯兒的生辰八字,還有六個(gè)……刻的是江采衣的八字!”
大廳的眾人都被這徹底顛覆的轉(zhuǎn)折驚得目瞪口呆!
他們誰都沒有仔細(xì)看過這些小人兒,就算看了,也認(rèn)不出來那八字是誰的。
一則,除了江燁,沒人知道鶯兒和宋依顏的八字,二則,是大家理所當(dāng)然的認(rèn)為鶯兒是迫害宋依顏的主謀,而宋依顏的癥狀又明顯是中了咒,所以那些桃木小人上,自然應(yīng)該刻的是宋依顏的生辰八字。
但是,江燁卻無論如何不會記錯(cuò)自己妻妾和女兒的生辰八字!
江燁盯著手里的桃木小人,目光凝成冰雪的扯寒。
這些桃木小人身上刻著的八字,的的確確是鶯兒和江采衣的,也就是說────這個(gè)下蠱的人要詛咒的不是宋依顏,而是鶯兒和江采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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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這樣?
怎么會這樣?。?/p>
宋依顏心跳如鼓,只覺得頭暈?zāi)垦#挥X得周圍燭火燒的光怪流離,似乎有各種光線交錯(cuò),各種斑斕毒辣的色彩來回呼嘯扭曲。
鶯兒一身紅衣,帶著黑夜的詭譎和一種惡毒的艷麗,那雙眸子帶著分明的嘲弄和嗤笑。
鶯兒緩緩掙脫開抓著她的婆子們,徐徐站起身,盯著宋依顏。
那目光讓宋依顏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gè)險(xiǎn)惡的漩渦,周圍似乎充滿了膠著的漿糊,或者什么惡心的黏液,有無數(shù)雙手從各個(gè)方向拉扯著她。
鶯兒的笑容越來越大,在宋依顏的眼前無限放大。恐懼的感覺無限堆積,慢慢地,像是一把鈍器,敲在心頭,很慢,不重,仿佛有人揚(yáng)起鐵錘或輕或重,不停的在她腦袋上砸,那種悶在心底的轟鳴,越來越尖銳,越來越粘滯。
宋依顏粗重的呼吸著,只覺得一陣陣心悸不斷,不斷向著黑暗的深淵沈淪火、大廳中眾人的面容都變得模糊,變得陌生,大熱天里,刺冷寒意壓著脊髓一格格上升,將她胸口堵得悶痛。
鶯兒微微彎起眼角,光艷明亮萬分,看著宋依顏蒼白的臉色,她心底發(fā)出幾乎驚天動地的狂笑。
宋依顏從頭到尾只顧著盯著那些花匠把桃木小人埋進(jìn)香梨館,并且防著鶯兒去挖,卻萬萬沒有想到,那些桃木小人在取回侯府之前,就已經(jīng)被鶯兒動過了手腳!
那日,宋依顏放話要給鶯兒的香梨館里移栽蘭花,鶯兒就已經(jīng)覺得不對勁。她派人暗中跟著雪芍,果然發(fā)現(xiàn),雪芍暗地里聯(lián)系了一個(gè)破舊巷子里的工匠,讓他幫忙刻制桃木小人。
這等巫蠱之術(shù),本來就是極損陰德的,宋依顏?zhàn)匀徊豢赡苡H自去查看,而雪芍自然也不愿多碰,刻好之后,便叫花匠去取。
取小人蠱的前一夜,鶯兒就派何嬤嬤親自上門,找到那個(gè)工匠,許給他天價(jià)的黃金。工匠做這事本就為了求財(cái),自然不會推辭,便將桃木小人身上的八字改刻成了鶯兒和江采衣的,一共十二只,鶯兒和江采衣每人占了六只!
前去取回桃木小人的花匠自然不知道生辰八字是刻錯(cuò)的,一股腦兒就埋入了獅子蘭的根下。
而那刻小人的工匠一早就帶著鶯兒給的金子跑回老家了,那么多錢,足夠他窩在宋依顏找不著的地方富裕的活幾輩子。
呵呵,宋依顏。
……看我坑不死你!
鶯兒嘴角挑著薄薄的弧度,毫不憐憫的看著張口結(jié)舌的宋依顏和雪芍────宋依顏啊宋依顏,后面還有殺招等著你,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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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態(tài)發(fā)展到這個(gè)地步,不僅僅是江燁傻了,眾人都傻了。
雪芍、江采茗一臉震驚莫名,宋依顏伏在桌子上不斷劇烈咳嗽,目光絕望散亂。
……那些桃木小人上,怎么可能會刻著鶯兒和江采衣的生辰八字!
宋依顏和雪芍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鶯兒慢慢轉(zhuǎn)身,睜大眼睛。她模樣兒生得好,這么看人的時(shí)候,十分動人加無辜,“侯爺……你看,這分明就是有人要用巫蠱詛咒奴家!不僅僅是奴家,這人還要詛咒衣妃娘娘呢!”
她突然轉(zhuǎn)身面向宋依顏,緊緊盯著宋依顏慘白的臉,聲音劃破空氣顯得無比尖銳,“大夫人,你說我制作桃木小人來咒您,可是……這小人兒身上分明刻的是我和衣妃的生辰八字!大夫人,請您幫鶯兒想一想,這府里,究竟是誰和鶯兒有仇,同時(shí)又和衣妃娘娘有仇,要在地底埋這些小人蠱咒死我們兩個(gè)?”
江燁臉色極其鐵青,狐疑頓生,眾人也紛紛看向宋依顏!
────整個(gè)侯府里,會同時(shí)憎恨鶯兒和江采衣的,自然是宋依顏??!
雖然宋依顏?zhàn)焐喜徽f,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衣妃娘娘奪了本來屬于江采茗的恩寵!
江采衣不是宋依顏親生的,而江采茗又那么傾心于皇上,作為一名母親,怎么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被奪去所有榮耀和尊貴?
宋依顏?zhàn)匀粦?yīng)該是憎恨江采衣到底,恨不得將江采衣食肉寢皮才對吧!
至于鶯兒……就更不必說,宋依顏從一開始就毫不掩飾對鶯兒的反感。
同時(shí)憎恨著鶯兒和江采衣的,就是宋依顏,也只可能是宋依顏!
這么看來,埋下巫蠱小人的……根本就是宋依顏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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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江采茗淚水盈盈,撲去江燁的膝蓋上,長發(fā)散開了,朱釵掉落,一副狼狽神色。江采茗淚如雨下,使勁兒揪著江燁膝蓋上的布料,“爹爹……爹爹你要相信娘親,娘親那么善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那些桃木小人……”
江采茗腦海中靈識一閃,突然回身,伸手指向站著的鶯兒!“是你!一定是你!你在自己院子里埋下了這些桃木小人,寫上你自己的生辰八字,還有我姐姐的生辰八字,用此來陷害我母親!”
話語才出,宋依顏臉色更白,雪芍更是抖個(gè)不停。
而號稱自己將宋依顏的生辰透露給鶯兒的碧波,更是四肢發(fā)軟,幾乎死在了地板上。
這話,實(shí)在是太落人把柄了!
鶯兒聞言高聲大笑,“二小姐,你是不是腦子糊涂了?居然說我自己埋下巫蠱小人,然后陷害大夫人?二小姐,我?guī)湍慊貞浕貞洶桑〉谝?,這些桃木小人是從香梨館的獅子蘭下挖出來的沒錯(cuò),可是,那些栽種獅子蘭的花匠,全都是大夫人派去的!
第二,我從頭到尾就沒有支持過查抄侯府尋找巫蠱,連靈通法師都是大夫人自己請來的!我若是真的打算陷害大夫人,為什么要反對查抄侯府?為什么不自己請法師?最后……”
鶯兒清凌凌的笑出聲,紅唇在燭光下分外誘人,“這些桃木小人一看就是同一批,如果小人兒是我做的,生辰八字是我刻的,那么請問二小姐……我怎么可能知道衣妃娘娘的生辰八字?我只是個(gè)新來侯府的貴妾,整個(gè)侯府里,只有侯爺、大夫人知道衣妃娘娘的生辰八字,我從哪里得知?”
宋依顏厲眼掃去,碧波收到信號,立刻爬過去使勁兒磕頭,“衣妃娘娘的生辰八字,也是……也是奴婢告訴鶯兒夫人的……”
鶯兒笑的腰都快直不起來,笑的直抹眼淚,“碧波,你要替你主子圓謊,也該掂量掂量!好,如果衣妃娘娘的八字是你告訴我的,那我問你,衣妃娘娘的生辰八字是多少?你報(bào)出來啊!”
碧波張大嘴,期期艾艾,無法出聲。
────她根本就不知道衣妃娘娘的八字??!
江采衣作為晉候府的大小姐,生辰八字只有父母知道,碧波一個(gè)二等小丫頭,怎么可能知道這種事!
江采茗驚慌的環(huán)顧一下,訥訥開口,“那,那也許是江采衣自己告訴你的!”
白竹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廳的眾人也像看瘋子一樣的看著江采茗。
江家親眷們對這個(gè)二小姐的好感頓時(shí)降到最低────為了保大夫人,二小姐居然連這么蠢的話都說得出來?衣妃娘娘是什么身份,憑什么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訴鶯兒?且不說兩人根本就沒什么交集,就算是關(guān)系不錯(cuò)的朋友,江采衣也不會跟人說自己的八字是多少多少好吧?又不是沒事干了,等著被人下蠱詛咒!
鶯兒唇邊凝著笑。其實(shí)江采茗一點(diǎn)也不傻,沒錯(cuò),江采衣的生辰八字,還真的就是衣妃親自托嘉寧告訴她的,為的就是把宋依顏套進(jìn)去。
不過可惜,江采茗就算猜出來了,也無可辯駁。因?yàn)辁L兒和江采衣在明面上的關(guān)系早就破裂了,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情。
鶯兒目不錯(cuò)珠的盯著江采,唇畔濃濃譏諷,“二小姐,您這話說的也忒沒道理了!咱們北周人一向最忌諱讓外人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衣妃娘娘又不是腦子進(jìn)水,憑什么要告訴我這么一個(gè)素不相識的姨娘她的八字?別說衣妃娘娘告訴奴家,就算奴家主動去問衣妃娘娘,那也是要掉腦袋的事情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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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兒說完,再笑吟吟的轉(zhuǎn)身看向碧波。
那小丫頭從一開始就癱軟在地,抖著身子看著面前這個(gè)艷麗殷紅的女人,仿佛在看著一個(gè)惡鬼。
“碧波,”鶯兒的語調(diào)十分輕柔,“我方才問過你,誣陷主子是什么罪,你可想好了?”
碧波淚水爬了一臉,絕望的拔高嗓子尖叫著,撲向宋依顏,“大夫人!救我啊!救救我!”
宋依顏此刻恨不得手上有把刀直接刺死碧波,免得這丫頭嘴里吐出不該說的話,她此刻毫無辦法,只能渾身發(fā)抖的看著整個(gè)大廳里充滿狐疑和輕蔑的目光。
宋依顏一向身負(fù)善名,這么多年,無數(shù)人將她奉為活菩薩。
曾經(jīng)身為丫鬟的事情……曾經(jīng)害死真正的宋依顏以及她途州外祖一家人的事……都在宋依顏?zhàn)约嚎桃獾哪:逻z忘了。
宋依顏?zhàn)约阂矟u漸相信,自己就是那個(gè)別人嘴里不食人間煙火,出身高貴,善良高華的晉侯夫人。
如果,如果揭開那層華麗的外皮,不吝于將一切齷齪和不齒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宋依顏無法忍受被人用鄙夷的眼光看著,尤其是……尤其是她心愛的丈夫江燁!
緊緊握著碧波的手,宋依顏嗓音發(fā)抖,“這、這或許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誤會?”鶯兒高高挑起一邊的眉角,微微勾起嘴角,“大夫人,這不會一句誤會能夠解釋的吧?如果是誤會,那獅子蘭下面搜出的桃木小人是誰做的?誰埋的?您是衣妃娘娘的嫡母,自然知道娘娘的八字;我是妾室,入府的時(shí)候?yàn)榱诉M(jìn)江家宗祠,也將生辰八字交給過您,這整個(gè)府里,除了侯爺,您是唯一同時(shí)知道衣妃和我的生辰八字的人!除了您,誰能制作這樣的桃木小人!”
鶯兒連氣都不喘,乘勝追擊,“還有,我院子里的蘭花是您讓人栽的,花匠是您派去的,而我又不可能下巫蠱來咒我自己。那這么算來,只有您有埋巫蠱的可能和機(jī)會,不是嗎?”
“你……你……”宋依顏天旋地轉(zhuǎn),一口氣上不來,癱在江采茗身上,“你”了半天,就再也沒有下一句了。
江采茗滿眼淚光,瞪視著鶯兒,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幫母親找來借口脫罪。
江燁倒吸一口冷氣,簡直不可思議的瞪著宋依顏。他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著相處了十幾年,向來善良端方的妻子!
宋依顏驚慌失措,無可辯駁,只好伸手緊緊牽著江燁的袖子,“夫君……妾身真的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啊!”
宋依顏哀哀哭泣,一身柔善,弱弱的幾乎背過氣去,江采茗摟緊了母親,也哭的泣不成聲。
鶯兒微笑,“大夫人,就像侯爺方才說過的,不是你說你不知道,就可以解釋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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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茗惡狠狠的瞪著鶯兒,向來柔美漂亮的眸子射出毒針一般的光,怒聲叫道,“我的娘親……她數(shù)十年來,深得百姓愛戴,善良的連一只螞蟻都沒有踩死過,她有什么理由做這么惡毒的事?!外面的道臺上,還掛著那些百姓為我娘親求來的吉祥簽!”
就在同時(shí),一個(gè)原本站在道臺邊的小廝跌跌撞撞的,幾乎是用摔的闖進(jìn)大廳的門!
“侯爺────”小廝的面孔扭曲,似乎是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景象,連眼珠子都差點(diǎn)凸出眼眶,嚇得聲音都變形扭曲拔尖了。
“────侯爺,那些萬民吉祥簽冒血了!冒血了!”
滿廳眾人大驚失色,江燁站起身,由于動作太猛,連帶著弄翻了桌子!
吉祥簽冒血?
這是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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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臺,香鼎上,十幾根紅燭燒的熱烈,熱浪滾滾。
百姓們送來的吉祥簽,正巧就掛在香鼎的上方,用一根繩子掛著。
只是,每張簽紙上,原本黑色的墨字此刻全部變成了血紅!
那么紅,那么紅。粘稠的,微微的腥,似乎有汩汩鮮血從每一個(gè)祝福的墨字里冒出來,越來越紅,越來越腥。
簽紙上的字大形不變,卻似乎融化了一般,每個(gè)字的邊沿都流下幾道紅絲,襯著血紅的字,仿佛是冤魂在泣血。
“靈通大師,這、這是怎么回事!”江燁立刻轉(zhuǎn)頭厲聲喝問渾身雪白的通靈大師!
通靈渾身抖得仿佛快要散架,原先的仙風(fēng)道骨一掃無存,慌得連忙跪在地上,“這……這……貧僧不知道啊!”
他是被宋依顏重金請來的所謂大法師,哪里就真的懂得什么鬼神之術(shù)???當(dāng)初宋依顏派雪芍來,說讓他配合著做一場巫蠱的戲,也給了不少金錢。方才明明都很順利,可他哪里知道事情會急轉(zhuǎn)而下成這樣!
這些吉祥簽,怎么會一下子呼啦啦冒著血一樣,由黑變紅,嚇人極了!
靈通大師越想越害怕,不住的用眼神去瞟宋依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