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瞿末予來到他身邊,他又恐懼又渴望,他怕得渾身發(fā)抖卻死死抱住這個人不放,他拼命想要從對方身上獲取一些能夠緩解痛苦的東西,但對方十分克制地固定住了他的身體,在他耳邊輕聲安撫,他已經(jīng)混亂到什么都聽不懂,只覺那聲音如山澗清泉潺潺流過,稍微緩解了他的焦躁。然后他就聞到了黑檀木的信息素,強大的、鎮(zhèn)靜的、包容的、持重的,瞬間沖刷他的大腦,蕩滌他的靈魂,在一片茫茫然的混沌中像一座燈塔,用高遠的光為他指引方向,他將信息素痛快地釋放,去追尋他的光,他能感受到曇花與黑檀木在空氣中糾纏、膠著,剛?cè)岵⑦M,此消彼長,他確信那燈塔也在風雨中晃動,也有過短暫地遲疑和動搖,但最后還是穩(wěn)住了根基,用信息素壓制住了他的。而后,他感到后頸一陣刺痛,瞿末予給了他一個臨時標記,安撫住了他的燥亂,等來了專門處理突發(fā)事故的安全部門,給他打上鎮(zhèn)定劑。
沒有經(jīng)歷過至深的絕望,就體會不到對救贖自己的人那種強烈的依戀,瞿末予只給了他一個臨時標記,這標記卻一直一直鐫刻在心里。只是他知道倆人自那之后不會再有交集,他也早過了做夢的年紀,只將它當做一次奇遇,把心動掩埋,遠遠看上一眼,有一眼的歡喜。
可惜命運把他們強行扯拽到一起,給了一個在他眼里是曖昧,在對方眼里是交易的關(guān)系,他真的不想靠近,不敢靠近,他可以在遠處做一個仰望的人,卻無法在這么近的地方心如止水,他怕自己管不了這份完全不該有的幻想和期待,他怕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
瞿末予對站在一旁的合法妻子內(nèi)心的翻涌毫無察覺,他說道:“晚上會有人帶你去量身,定做幾套正式的衣服,過幾天是我父親的壽宴,我需要帶你回家?!倍箢^也不回地上樓了。
“……”
沈岱回到研究所,從自己的宿舍里收拾了幾件衣服和日用品,他也不需要帶太多東西,那間客房里好像什么都有,環(huán)顧自己的小宿舍,還沒人家的廁所大,可這里讓他感到安全,那個地方,那個瞿末予的家,讓他心慌。
下了班,瞿家的司機來接他,恒叔也在車上,陪他去一間定制西裝的私人會所。
在恒叔和裁縫交流方案時,沈岱在面料和股紗的選擇上也提出了一點自己的要求,他身材偏瘦,粗紡羊毛的材質(zhì)能為他增加一點穩(wěn)重感。
恒叔有些意外地看了沈岱一眼,大約是覺得沈岱一身樸素的通勤休閑服,不像是會懂定制西裝的人。
沈岱看懂了那眼神,但十分平靜,他極少會因為自己不在意的人而有情緒波動,他也能理解恒叔的詫異。他從小生長在一個富有藝術(shù)氣息和浪漫情懷的家庭氛圍里,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吃穿用度都是有品質(zhì)的,只不過這幾年太窮,自然就隨意了。而且,長大之后他開始從內(nèi)心抗拒文藝和精致,大學義無反顧地選擇工科,不是他真的不喜歡少時的生活,而是他看到自己的父親,在那樣的家庭里被寵成了一個天真爛漫、自私愚蠢的白眼狼。
他相信姥姥、姥爺?shù)挠齼豪砟畋疽馐前莺兔篮玫?,鼓勵孩子追求自我,為美、愛情和浪漫頌歌,但這種教育里缺少責任和務(wù)實,結(jié)果他的父親變成了一個只有自我、異想天開、為愛情不顧一切的蠢貨。年輕時自以為和富家少爺愛得轟轟烈烈,發(fā)現(xiàn)對方是個人渣,被拋棄后還要強行生下他來挽留,后來又自以為在一個騙子身上找到了真愛,背叛自己的家庭,將所有資產(chǎn)偷走去為對方作抵押。比起一生就見過兩面的尤興海,他對他父親的厭惡和鄙視更甚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