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程教小廝收起禮物時,不著痕跡地往里面掃了一眼,果見幾樣?xùn)|西原絲不動,沒有多一樣兒,更未少一樣兒,對方也沒有借機相見之意,便明白這謝大小姐果不是眼皮子淺的人物,更不是那等水性楊花、攀龍附鳳的。
她這也算通過了母親的一項考核。
齊清程暗松一口氣,倒不知是滿意多一些,還是遺憾多一些。
謝知方活了兩世,對齊清程和他背后的齊大夫人所思所想,自然明鏡也似,卻并不覺得有甚么。
姐姐那樣完美無瑕的一個美人兒,自重自愛,溫婉大方,就算配皇親國戚也是使得的,沒道理入不得區(qū)區(qū)侯府的眼。
過不多時,枇杷提著個食盒進來,另送了半斤七年陳的普洱茶,眼觀鼻鼻觀心,恭恭敬敬道:“稟少爺、齊公子,小姐說了,點心吃多了未免發(fā)膩,且老人家不比年輕人,恐怕腸胃上經(jīng)不住,配上這普洱,倒能消食解膩。不是什么好茶,還請公子莫要嫌棄。”
觀仆知主,齊清程見這丫頭眉目秀麗,不卑不亢,吐字如珍珠落玉盤,竟然不輸母親身邊服侍的一等丫頭,對謝知真更起了幾分好奇之心。
他溫言道謝,正打算出門歸家,不巧天降大雪,再度留客。 ↑↑謝知方笑道:“這卻是老天不許齊兄走了,不如留下來陪小弟痛飲數(shù)杯?”說著吩咐下人傳喚酒菜,就近在偏廳設(shè)了一桌,又燒地龍取暖。
齊清程從善如流,二人酒過叁巡,談話越發(fā)投機,免不得聊到當(dāng)今時局。
酒意上涌,齊清程倒去了些老成持重,透出幾分少年意氣,道:“邊疆不平已久,可恨那些茹毛飲血、不堪教化的蠻夷人,竟然屢屢犯我邊境,真欺我泱泱大國無人不成?若不是父母不許,我家中又?jǐn)?shù)代單傳,子嗣不豐,我真想親自上陣殺敵,報效家國!”
謝知方教他唬了一跳。
這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白面書生,上陣殺敵不是找死?若是害他姐姐守寡,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他連忙勸齊清程:“齊兄此言差矣!你才高八斗,心懷天下,待到狀元及第,侍奉于御前之時,用錦繡文章左右時局,懲貪官清惡吏,為百姓謀福祉,難道不是另外一種大抱負?”
齊清程如同醍醐灌頂,豁然開朗,連叫了叁聲“好”字,道:“虧我虛長你這許多歲,竟不比你看得明白!為兄自罰叁杯?!比露?,更引他做生平知己。
到得黃昏時分,雪終于小了些,齊家派下人來催,謝知方便不再多留,親自送齊清程到廊下,又取了件極為厚實的蓑衣,請他穿上。
地上的雪早落了厚厚一層,卻見一個紅衣美人,懷里抱著幾枝新鮮采摘的紅梅,由丫頭撐著青碧色的油紙傘,踏雪而來。
齊清程抬頭望過去,一時間看得癡了。
謝知方醉眼惺忪,看見來人,口中喃喃道:“姐姐……”
大雪天閉門謝客,謝知真本以為家中沒有外人,一時起了興致,親往梅林中摘了花枝,過來探望弟弟,冷不防見到一位陌生的公子,心里已經(jīng)大約猜到他的身份。
她遙遙對著齊清程施了一禮,卻避嫌地沒有繼續(xù)上前,而是將梅花交給紅杏送了過來,翩然離開。
她卻不知,只是方才驚鴻一瞥間,已經(jīng)攝去了一個人的心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