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一朝有了錢,可謂是翻身大改變。
置辦宅子,買丫頭買婆子,給家里男人女人置辦衣裳首飾,花去了不少。本來剩下的銀子姚金枝打算找個相熟的人,存在錢莊里吃紅利,或者做個什么小本生意,也能把一家人的日子過起來,誰知蘇海在賭坊里欠了賭債,都賠給了人家。
蘇海本就有個好賭的毛病,才至于年紀一大把還娶不上媳婦。不過以前家里窮,就賭個三文五文的,也不敢去賭坊,就幾個相熟的人湊在一起玩幾把,誰知本想去賭坊開開眼界,倒也讓他贏了兩日,轉(zhuǎn)天連本帶利輸了個精光,還借了五百兩銀子的高利貸。
這下蘇家賠了錢,光換了個人回來,手頭的銀子沒了不說,姚金枝還把給自己和兒媳婦置辦的金首飾都賣了,才將將湊夠。下人自然是養(yǎng)不起了,都賣了,如今家里就留了個燒火做飯的老婆子,和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看樣子年后也得賣。
所以姚金枝看著二兒子從外面回來,就一肚子氣,心里覺得老二肯定又去賭坊了。
于是蘇海飯碗還沒端上手,就挨了老娘一通破口大罵。
罵得他煩躁不已,兩個小侄兒又嚇得嗷嗷直哭,他摔了筷子火道“我沒去賭坊,沒去,哪兒有銀子去!”
蘇海惱了,姚金枝倒安靜了,端起碗來仿佛沒事人似的吃飯。
見她這樣,蘇海那股憋屈勁兒別提了,可他從小到大都不是他老娘的對手。
“娘,我今兒好像在東市口看見盤兒了?!?/p>
“盤兒?”下一瞬姚金枝的反應(yīng)不是問女兒,而是——“你去城東干什么?還敢說你沒去賭坊?”
“我真沒去,是大智讓我?guī)退蛡€東西,我路過那兒。哎,娘,你不是說盤兒被賣給一個貴人老爺了,她怎么會還在揚州?”
提起被賣掉的女兒,姚金枝略微有幾分不自在,嚷道“貴人老爺難道就不能是揚州人了?再說,賣都已經(jīng)賣了,你提她做什么?”
“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認錯,我看她衣著打扮倒不像是跟了貴人老爺,反而像嫁了個窮人家。身邊跟了個男人,長得倒不錯,就是穿得還不如我,好像挺窮的樣子?!?/p>
聽了這話,蘇家一家?guī)卓诿婷嫦嘤U,蘇大田依舊咪著自己的小酒,模樣十分陶醉。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一天不灌你那黃湯你就不能過是不是?!”姚金枝心里本就煩躁,眼角瞥到蘇大田那樣子,頓時炸開了。
“你們說你們的話,關(guān)我什么事,喝個酒還不讓我喝是怎么了?”蘇大田惹不起躲得起,端著一碟花生米,拎著酒瓶子避開了。
經(jīng)過這一番鬧騰,方才話題自然無疾而終,蘇海也看出娘不愿提這事,也就不再提了,就是心里有點可惜。
“你說你當初把人留下來給我當媳婦多好,非要把人給賣了?!?/p>
姚金枝前腳剛坐下,后腳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個小王八羔子,老娘還沒找你的事,你倒說起老娘了。當初那銀子是老娘一個人花了,不都是被你個敗家玩意兒給整沒了?如今就剩了這么套宅子,手里敗得精光,我告訴你,過完年就給我滾回碼頭上扛貨去,再給我往賭坊里走,老娘打斷你的腿!”
一頓飯吃得是鶏飛狗跳,回房后苗翠香跟蘇江說,要是能分家才好,就這么跟你娘過著,我要短壽十年。
蘇江不愿意聽這種話,雖然他也煩他娘,但為人子女就是要孝順,父母在不分家,再說老二渾是渾了點,到底是他親弟弟。
“你嫁來我家,我家是什么樣,你也知道?,F(xiàn)在雖然銀子被老二敗光了,但到底還有這套宅子,難道這套宅子還裝不下你?”
苗翠香頓時不吱聲了。
自己干坐了會兒,她湊到蘇江身邊“你說老二說的那到底是真的假的,難道小妹跟了貴人老爺,不討人喜歡,人家又把她賣了?”
蘇江的臉一下子黑了“別在這兒瞎胡叨叨,你要是不想被娘罵,就少提這事?!?/p>
“我提提怎么了?”她有些委屈道。
但看男人一副不愿意跟她再說的樣子,苗翠香倒也不敢再說下去了。
另一頭蘇海點了姚金枝的炮仗,可沒落好。
都快年關(guān)了,被姚金枝親自押著去了碼頭,讓他跟著那些碼頭上的勞力幫人裝卸貨物。
以前蘇海就是干這工的,不過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
蘇家近半年發(fā)生的事,整個碼頭大半數(shù)人都知道,發(fā)了筆橫財,誰知被蘇海這小子給禍禍了,如今又回碼頭扛貨了。暗中笑話他的不再少數(shù),當初叫蘇海去賭坊的一個叫大旺的勞力,見了蘇海,就過來問他晚上還去賭坊不。
“去你娘去,老子沒銀子去什么賭坊?”
大旺遞給他個曖昧的眼色“沒銀子可以借啊,我給你作擔?!?/p>
“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蘇海罵道,又給了他一腳,大旺灰溜溜走了。
一個黝黑高壯的青年走過來,皺著眉對蘇海道“海子,你少跟大旺來往,吃那么大個虧還不長記性?”
蘇海想到之前那事,就慪得想吐血,可誰也不怨,誰叫他管不住自己的手。不過二回他是不會再去了,就算去也不會跟大旺一起。
“大智,這事不用你說,我知道?!?/p>
叫大智的青年點點頭,拍了拍他肩膀“你也別想太多,腳踏實地些,好好干活,總不會缺了飯吃?!?/p>
可蘇海想到自己輸?shù)哪切┿y子就不甘心,也不愿跟大智再多說這事。兩家以前是鄰居,誰知道他娘會不會想不開來找大智問,所以自己的事蘇海一般不跟大智細說。
不免就想起昨天的事。
“對了,我昨天在東市口好像看見盤兒了……”
“盤兒?”大智楞住了。
蘇海點點頭“也不知是不是認錯人了,但應(yīng)該沒認錯,不過這丫頭的樣子跟以前比變了很多。說來也是奇怪,我聽我娘說盤兒被個富戶老爺給買去了,但我看她穿得幷不好,身邊跟了個男人,穿得還不如我,也不知……”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可大智一個字都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