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審訊室觀察鏡,從里面是看不見外面的,紀堯勾了勾手指,似乎早就料到趙靖靖站在那里。
趙靖靖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蔡局。
蔡局點了點頭,他感覺現(xiàn)在叫任何一個人審訊都比扮演紈绔的紀堯好。不對,他那根本不叫扮,那叫本色出演。
趙靖靖推門走進審訊室。
紀堯從桌子上下來,與趙靖靖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出來,在門外交流意見。
兩人似乎是產(chǎn)生了意見糾紛,不知道紀堯說了什么,趙靖靖紅著臉拒絕道:“不行,我不擅長。”
紀堯正色:“這是命令。”
趙靖靖看起來氣得不輕,卻又無從反抗,像個被逼良為娼的婦女。監(jiān)控屏幕前的周莉碰了張祥一下:“紀隊這次又想出什么陰謀詭計了?”
張祥伸出手,滿眼嫌棄地彈了彈胳膊上的薯片渣渣,隨后說道:“紀隊的心思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闭f罷拿出一個粉皮筆記本,準備將這極為不平常的一幕記錄下來,課后慢慢學習一下里面的刑偵審訊技巧。
作為紀堯的頭號粉絲,張祥是認真的。
一般審訊的時候,都是看上去不大正經(jīng)的紀堯扮紅臉,外表純良無害的趙靖靖扮白臉,兩人一唱一和地詐嫌疑人的話。
但這次紀堯不愿意扮紅臉了,他要求和趙靖靖換角色:“靖靖,人性中都是隱藏著溫柔的,所以你不用怕我駕馭不了這個白臉?!?/p>
趙靖靖:“不要叫我靖靖。以及我覺得你這個建議不妥?!彼男愿駥е滤缪莶涣思t臉,他對人根本兇不起來,何況要審訊的是市局的同事,雖說也是嫌疑人吧。
兩人重新走進審訊室,坐在韓惜對面。
韓惜看見做事嚴謹穩(wěn)妥的趙靖靖,反而放心了,她沒殺過人,不怕被查,越是靠譜的人來審訊越好。
紀堯端坐好,無比真誠地對韓惜說道:“都是一個系統(tǒng)出來的,你知道的,請你過來,是流程需要,只要人不是你殺的,我們一定還你一個公道?!边@話存在表演成分,卻也是他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
我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趙靖靖看了紀堯一眼,他這是把他的臺詞給搶了。他只好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嚴肅一點兇一點,便提高一點音量問道:“4月18日,也就是昨天,晚上八點半到九點之間,你在哪里?”
韓惜:“我在家,麗竹苑120號402室。”
趙靖靖又努力提高了一點音量:“有人能證明嗎?”
紀堯轉(zhuǎn)頭看了趙靖靖一眼:“說話能小聲點嗎,嚇壞人家怎么辦?”說完,溫柔地看著韓惜,很是憐香惜玉。
趙靖靖無語地看了這個戲精一眼,感覺這人透著一股擋都擋不住的賤氣。
韓惜感覺這兩人之間的氣場有點怪,好像發(fā)生了什么顛覆一般,她沒見過他們平常的審訊方式是怎么樣的,再具體的也品不出來了。
她答道:“八點四十分,我大學老師打了個電話過來,我們聊了大概十五分鐘?!?/p>
趙靖靖拿出法醫(yī)科給的資料,往桌上一拍:“死者衣服鈕扣上頭發(fā)的DnA跟你的一致,這個怎么解釋?”
他因為被紀堯這個老戲骨帶得,很快入了戲,拍東西的時候啪得一聲,竟然感覺有點刺激和過癮,這個想法可真是太變態(tài)了。
扮演白臉的紀堯柔聲安撫:“不用怕,只要解釋清楚,有事實證明,就沒事?!庇值溃翱蕟?,我叫人送點水進來,想喝果汁還是咖啡,需要多加糖嗎,喜歡幾分甜的?”說完看了一眼監(jiān)控的方向,示意他們要有活干了。
周莉和張祥同時揉了揉眼睛,險些以為自己精神出現(xiàn)錯亂了。他們這位紀大隊長,從警五年,共記拍爛了審訊室的四張桌子,兇得一批,此時眼神卻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倆人對著屏幕起了一身的鶏皮疙瘩。
韓惜看了紀堯一眼:“不用,謝謝?!?/p>
紀堯:“不客氣,都是一家人。”
趙靖靖感到非常無語,你一個負責審訊的刑警對嫌疑人說什么都是一家人這種話。進了這間審訊室,別說是同事了,就是親屬也該劃清界限。
不對,要是親屬的話,應(yīng)該就避嫌了,趙靖靖覺得自己被紀堯氣得腦子都不大清楚了。
韓惜繼續(xù)說道:“昨晚下班之后,我去了趟家附近的超市,曾在超市水產(chǎn)區(qū)跟死者有過接觸,我滑了一跤,差點摔倒,死者就在旁邊,頭發(fā)是那個時候掛在死者鈕扣上的。超市有監(jiān)控,你們可以去查?!庇种鲃咏淮?,“超市在真陽路342號大潤發(fā)二樓?!?/p>
紀堯從一開始就知道,兇手不可能是韓惜,她是個法醫(yī),再清楚不過警方的辦案流程了,不會留下這么大的把柄給人抓。
退一萬步來說,真是她干的,那兩根頭發(fā)絕不可能被帶到法醫(yī)化驗室。她有無數(shù)個瞬間可以毀滅證據(jù),但她沒有。
紀堯回想起來,在現(xiàn)場的時候,也許她第一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發(fā)了,卻依然二話沒說,按照程序收集起來化驗去了。
這是一個法醫(yī)的職業(yè)素養(yǎng),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不隨意揣測證據(jù),尊重事實。
這無疑是非常有魅力的,尤其還是這樣一個大美人。
紀堯抬頭看著韓惜,那張臉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他卻從她眼底看出了一點波動,那一雙杏眼很有神,閃著粼粼波光一般,又像石子丟進河里漾起圈圈細小的漣漪,春風一吹,看得人滿心舒暢。
他早看出來了,這本該是個可以柔情似水,也可以熱情似火的女人。她看起來卻極力想把這些真正屬于自己的標簽藏起來,只留給周圍的人一個冷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