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文泰快步迎上前,滿面笑容,剛要說什么,周戎慢悠悠打斷了他:
“哦對,有個事兒得跟你說一聲。我們在公路邊發(fā)現(xiàn)了你們昨晚側(cè)翻的那輛貨車,里面有不少物資,就想著你們是不是該把東西都搬回來……”
馮文泰最擔(dān)心的事情發(fā)生了,霎時面色微僵。
“放心,什么都沒動,那些米面油糧醫(yī)藥毛毯什么的都在?!敝苋中θ菘赊涞溃骸安荒苣美习傩找会樢痪€嘛,得你自己主動上交國家才行。”
“……”馮文泰立刻表示:“不用那么麻煩了,周隊長幫鄙人上交了就行?!?/p>
周戎當(dāng)然立刻表示不能這樣,要講紀(jì)律,不能私自處理受災(zāi)群眾的個人財產(chǎn)。兩人拉鋸似的來回退讓半晌,馮文泰不負(fù)眾望取得了勝利,周戎實(shí)在退讓不過,勉為其難地代表化肥廠三十來號避難群眾收下了他的物資。
馮文泰搓著手笑道:“還有一件事。實(shí)不相瞞鄙人是個軍迷,那集裝箱里有些東西,是我往日的個人收藏,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改裝,其實(shí)沒什么殺傷力……”
周戎滿頭霧水:“什么?”
“就是,”馮文泰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是鄙人在國外留學(xué)時,軍迷朋友們送的……幾把烏茲微沖之類……”
“哎呀那可沒見著!”周戎一拍大腿:“你確定在車?yán)铮俊?/p>
馮文泰點(diǎn)點(diǎn)頭。
周戎遺憾道:“那可是好東西,肯定給人撿走了。話說你昨晚怎么不告訴我呢?早知道的話昨晚就給你拿去了啊,這會兒怎么可能還在?”
盡管早有預(yù)感,但親眼見到周戎那無辜的表情時,馮文泰還是瞬間哽住了一口老血。
“——老兄,”周戎不顧馮文泰的臉色,強(qiáng)行勾住他的脖子,往庭院中走去。
“過兩天我們打算往B市走一趟,去軍區(qū)找祥子他家老爺子。你知道的,他們這些首長有專門的避難所,郭部長不想讓他孫子在外面冒險……”
馮文泰連聲道:“肯定的,肯定的?!?/p>
“我們計劃三天往返,最多不超過一星期。在這段時間內(nèi)你和你的手下可能要受點(diǎn)累,幫忙照顧下這座化肥廠,三十六號幸存者都是我們從T市救出來的?!敝苋滞O履_步,按著馮文泰的肩,鄭重道:“等我們從B軍區(qū)出來后,會專門把這會兒陪大家共患難的人都接進(jìn)避難所去?!?/p>
馮文泰想問什么,周戎壓低聲音道:“當(dāng)然不是那種集中營式來多少收多少的民眾避難所……你懂的,老兄?!?/p>
這點(diǎn)馮文泰當(dāng)然能夠意會,但他點(diǎn)點(diǎn)頭,神色間還是有些遲疑:“周隊長再專門從軍區(qū)出來一趟接我們大家,會不會太冒險了?干脆我們一起走,反正那中巴車也夠坐……”
雖然話說得好聽,但馮少爺?shù)膿?dān)憂十分明顯——誰知道你們還會不會從B軍區(qū)折返回來接我們?
槍械已經(jīng)被你們收走了,到時候你們自己進(jìn)首長避難所享福,把大家丟在這化肥廠里自生自滅,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周戎在他狐疑的目光中重重嘆了口氣:“我不是不想啊,馮兄!但B市地面基本已經(jīng)淪陷,要是帶你們開車進(jìn)去的話,這一路沖鋒陷陣……”他用手指指工廠宿舍方向:“你看到那孕婦沒有?”
馮文泰滿心疑竇。
“你以為我們?yōu)槭裁创罄线h(yuǎn)還帶個孕婦?那是祥子的……那個!”
周戎沉痛搖頭,滿臉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的表情:“要不是看在肚子里那個姓郭的份上,我們早自己殺進(jìn)軍區(qū)去了,還待在這化肥廠里干什么!”
馮文泰終于大悟,覺得眼前一切自己無法理解的地方都有了解釋。
“你明白的,我們也沒辦法。不過還好首長那邊可以派直升機(jī),只要大家堅持到我們從軍區(qū)回來,直升機(jī)一接,所有人都安全了?!敝苋钟昧ε呐鸟T文泰的胳膊,笑道:“馮兄你勞苦功高,這事自然……”
“明白明白,大家是自己人,周兄不用跟我生分。”馮文泰沉吟片刻,又誠懇道:“昨晚多虧周兄出手相救,您那位小兄弟受了委屈,是鄙人的不是?!?/p>
他沖不遠(yuǎn)處等在廠房門口的保鏢招招手,說:“叫盧輝過來。”
盧輝就是那眼鏡男,咽喉處有一大塊駭人的烏青,是昨晚被周戎手肘抵墻面,當(dāng)著所有人面硬生生卡出來的。
“我一定得讓這不爭氣的手下向那位小兄弟賠禮道歉,” 馮文泰無比懇切道:“此事非常惡劣,必須以儆效尤,請周兄體諒我這片苦心……”
兩人又拉鋸般退讓半晌,周戎不負(fù)眾望再一次失敗了,只得勉為其難,回頭喝道:“司南!”
司南從裝甲車邊一回頭。
周戎很怕他還在吃那瓶糖水草莓,仔細(xì)看了看,覺得他手里沒拿瓶罐一類東西,便招手道:“過來!”
司南在外人面前還是比較服從組織的,聞言慢吞吞走來,結(jié)果到近處周戎一看,他嘴唇角赫然沾著一小塊干涸的粉紅糖水痕跡。
“……”周戎不由分說抓住他,大拇指重重抹了兩把。
司南用力扭頭避讓,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殺氣森寒,讓周戎瞬間想起在T市時,這人一騎機(jī)車從千軍萬馬的尸海中殺出來,頭盔下冰冷鋒利的目光,也是和此刻一模一樣。
周戎內(nèi)心的小人立刻就投降了。
“這是昨晚那個拉你的。”周戎哥倆好地?fù)е灸?,小聲哄道:“他想?dāng)面給你道歉,喏,這才把你請過來。”
盧輝身材高大而臉色陰沉,似乎有些不愿意動,被馮文泰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單腿跪地,少頃又跪下了一條腿。
“昨晚是不小心手滑。”他咽喉受傷,聲音也有點(diǎn)咕咕噥噥的含混不清,說:“對不起了,兄弟別介意?!?/p>
司南沉默地站著,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
他的側(cè)影在黑色修身背心的勾勒下格外俐落,因?yàn)橥群荛L,迷彩褲只能穿大一碼,褲腰被皮帶松松掛在胯部,腳上蹬著周戎給他找的一雙高幫軍靴。
正午陽光映著他冰冷白皙的臉頰,朦朧透出光來。
馮文泰眼神微動,掩飾般咳了一聲:“周隊長這位小兄弟真是……身手不凡,人又俊俏,鄙人都找不出詞兒形容了……”
他掉頭又罵手下:“你個混賬玩意!直挺挺跪著給誰看,還不磕頭?!”
盧輝忍氣吞聲,低下頭去。誰料剛一俯身,肩頭就被某只鞋底踩住了。
司南單腳一蹬。
——他的動作幅度很輕,但巨力卻讓這個Alpha瞬間趔趄,向后滾了出去!
緊接著他在馮文泰難以言喻的目光中收回腳,抹了抹嘴角的糖漬,一聲不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