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邊側臉沐浴在金紅的余暉中,另外半側則隱沒于陰影,眉眼冷酷陰沉,一邊嘴角則漫不經心地勾起弧度。
如果單看外表,連那幫嘩變而去攔路搶劫的所謂“軍隊”,看上去都比他正氣凜然一點。
“……恕我冒昧,周隊長?!标愌澎o終于緩緩道:
“能在當今末世中,讓您這種精英軍人不惜殞命也要完成的重要任務,難道……跟疫苗有關么?”
“戎哥——!!”
房門再次咣當撞開,丁實熱淚狂飆、歡呼雀躍,就像只呼哧打滾的巨型杜賓犬,飛撲進門一把抱住周戎,嚎啕大哭:
“太好了你還活著!司南也活著!嗚嗚嗚我可想死你們了!我就知道戎哥這么有本事你們一定不會死的,我真是太高興了……”
周戎再次被眼淚鼻涕糊了滿懷,只得慌忙安慰丁實,好說歹說把他勸住了,拎著后領交給顏豪,示意他趕緊把這頭杜賓犬送去后院跟剛才那頭哈士奇玩兒去。
“顏豪你的臉怎么了?”丁實愕然道:“誰打你了?誰敢對我們118大隊隊花的臉下手?!”
萬彪再次:“………………”
顏豪忍無可忍:“誰是你們家隊花!”
“怎么不是,宣傳表演拿獎可不都得靠你的臉嗎,咱隊里的重要資產了?!倍嵕砥鹦淇?,怒道:“誰打的你,我找祥子一道去跟他算賬!”
顏豪三步并作兩步,把他拎去后院,迫不及待地重重甩上了門。
周戎早有預感地捂住耳朵,三秒鐘后院子里再次響起震驚的聲音:
“——司南!你……你不是仇A癌嗎?你跟戎哥……你們什么時候辦的事?”
司南不知答了句什么,丁實大著嗓門嚷嚷:
“你們打算怎么辦婚禮?要幾個小孩?跟你姓還是跟戎哥姓決定了嗎?”
周戎揉著額角,深深吸了口氣。
“你想錯了,陳小姐?!敝苋纸K于克制鎮(zhèn)靜下來,抬起頭,直視著陳雅靜道:“對軍人而言,任何使命都是第一重要的;但我們的任務和疫苗沒關系,是在末世來臨前就接收執(zhí)行的,現(xiàn)在只是需要覆命而已?!?/p>
陳雅靜無可不可地頷首,看不出是信還是不信——周戎沒興趣探究她的想法。他知道陳雅靜這樣的人,是不會輕信一面之詞的。
“我明白了,既然您去意已決,那我會盡量配合?!标愌澎o道:“從明天開始起我會派人協(xié)助您在沿海一帶搜索可用船只,并準備物資和人手,希望您和您的所有隊員都好運?!?/p>
周戎略微意外,欠身道:“非常感謝?!?/p>
陳雅靜示意他不用謝,萬彪推著她的輪椅,出了小院的門。
“陳小姐,”周戎倚在房門口朗聲道。
陳雅靜偏過頭。
“這座基地不會是您永恒的避風港?!敝苋肿⒁曀b獰的左側臉頰,說:“病毒已經開始進化了,喪尸逐漸有了群居動物捕獵的習性。一旦大批喪尸開始圍攻這座聚居地,情況會變得異常兇險,您要隨時做好遷移的準備。”
陳雅靜短促地笑了聲。
“不,那不是進化,只是極個別現(xiàn)象,不用擔心?!?/p>
周戎心中突兀地浮起一絲狐疑,只見她又平靜道:
“正如您誓死都要找到南??偛恳粯?,我也會為了保住這座基地而不惜任何代價;即使您現(xiàn)在不理解,總有一天也會明白我的堅持?!?/p>
萬彪推著她,走向小院門口一輛等待多時的保姆車。
那輛車明顯是因為陳雅靜行動不便而專門配置的,駕駛座車窗降下一半,露出司機小半側臉。
那司機乍看上去其實沒什么異常,三十多歲樣貌年輕的男子,膚色白凈,頭發(fā)烏黑,形容清瘦,戴著眼鏡,風度甚至有幾分儒雅。
從他隨意搭在車窗邊的手腕可以看出,他穿著淺藍襯衣,披一件白大褂。
——但不知為何,周戎眼皮突然跳動起來,長久以來對危險的直覺驟然浮起。
某種不安霎時席卷了他敏感的神經。
司機察覺到注視的目光,一偏頭,正對上了周戎。
“……”
兩秒鐘后,車窗徐徐升起,隔斷了視線。
周戎瞇起瞳孔,無所謂地笑起來,轉身回屋關上了房門。
·
汽車緩緩向前發(fā)動,陳雅靜低聲問:“寧瑜?”
司機收回目光,指指小院中那輛幾乎被霰彈槍報廢、但仍然能清晰辨認出的藍白相間SUV:“那不是羅繆爾一行人開的車么?”
“是的,看來那三個A國人……八成已經死了?!?/p>
“那個姓周的怎么說?”
陳雅靜雙掌并攏,用食指深深揉自己眉心,半晌疲憊道:“我決定盡快送這幫人走。”
叫寧瑜的司機從后視鏡瞥了她一眼,有些意外:“為什么,不是說盡量把幾個特種兵都留下來嗎?”
“那個姓周的……特別危險?!?/p>
陳雅靜語氣微頓,似乎在尋找語言形容自己的感覺,隨即放棄地搖了搖頭:
“他跟其他人都不太一樣,意志非常堅定,洞察力尤其敏銳,我感覺他已經開始懷疑什么了……我不想在未來某一天為了滅口而被迫殺死這些軍人,只能讓他們盡快離開這里?!?/p>
寧瑜點點頭,又懷疑道:“羅繆爾到處尋找的Omega怎么會跟這幫人在一起?”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羅繆爾為何要不遠萬里趕來找這個弟弟,真是他扭曲的情感作祟?周隊長為什么要脫離全隊去救這個Omega,還要親自標記了,再把他一路帶來?”
車廂略微顛簸,沿途經過的幸存者紛紛停步,向陳雅靜行禮致意。
“周戎口中不惜性命也要完成的重要任務,”陳雅靜輕聲道,“應該就是控制住這個Omega,再安全護送到南海吧。”
保姆車停在辦公樓前,最后一絲夕陽沉入大地,天空中深藍、蒼青、暗灰等大塊染料彼此渲染,暮色漸漸四合。
寧瑜一顆顆扣上白大褂的扣子,突然沒頭沒腦冒出一句:“這人很重要,不能讓他走?!?/p>
“明白,我有個辦法?!标愌澎o低沉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