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滿車人恐懼的尖叫聲中,周戎雖然神情鎮(zhèn)定,臉色卻難以掩飾地發(fā)白,冷汗從他總是硬扎扎的、從不妥帖的鬢角滾滾而下。
“司南注意,司南注意?!彼蜷_車載擴音器,沉聲問:“你們可能無法撤退,通報產(chǎn)婦情況,通報產(chǎn)婦情況?!?/p>
與此同時,宿舍樓內(nèi)。產(chǎn)婦瀕死的慘叫一聲急過一聲,鄭醫(yī)生半邊身體染滿了血水,眼底布滿血絲,突然爆發(fā)出狂喜的吼叫:
“看見頭了!看見頭了?。 ?/p>
司南和春草望著樓下密密麻麻的喪尸狂潮,彼此對視一眼,兩人的眼底都看不見任何欣喜。
“司南,春草。”周戎的尾音微微發(fā)抖:“通報情況?!?/p>
嘩啦!
八九式重機槍在丁實的怒吼聲中猶如疾風(fēng)暴雨,然而最終無法阻擋死神前進的步伐。第一只喪尸撞到車邊,麻木揮手捶打,擊碎了車后窗。
碎玻璃砰然撒上后座,所有人爭先恐后蹲到地上,發(fā)出了恐懼的哭喊!
“加把勁!”鄭醫(yī)生撕心裂肺:“用力!再加把勁啊!”
“走吧,戎哥。”司南喃喃道。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探出窗外,竭力吼道:“快走,戎哥!快走??!”
駕駛室里,周戎閉上了眼睛。
喪尸越聚越多,兩側(cè)車窗都被打碎,喪尸們爭相把手伸進車?yán)铮谛掖嬲哳^頂抓來抓去;有些喪尸甚至抓住了車后梯,試圖爬上車頂來抓丁實。
周戎睜開眼,踩下了油門。
生化車在尸潮中緩緩掉頭,成排活死人被碾進車底,猶如大海中開出一條血腥的航道。
“司小南,等著我。”擴音器中傳來周戎簡潔有力的聲音,說:“戎哥很快就回來?!?/p>
司南靠在窗臺邊,望著生化車緩緩駛遠(yuǎn),直至在前仆后繼的喪尸中成為不起眼的小黑點。
“……”他嘴唇輕輕一動,似乎想說什么,那聲音卻極其輕微,甚至連他自己都聽不見:
“好?!?/p>
·
失去了生化車的喪尸們熙熙攘攘,但茫然無措只持續(xù)了數(shù)秒。緊接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氣刺激到了它們,順著這血腥味的來源,喪尸群找到了新的目標(biāo)。
“吼!”
第一只喪尸開始撞擊宿舍樓道鐵門,緊接著活死人越來越多,鐵門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吱呀聲!
春草臉色煞白,但開口時少女清脆的聲線卻很鎮(zhèn)定:“我還有九百發(fā)子彈,你呢?”
“一千六百,”司南回答。
春草點點頭:“好,自殺你可以用匕首,不用留子彈了。記得你死之前先幫我,像幫T市那妹子那樣,利索點?!?/p>
司南微笑道:“可以?!?/p>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拔槍指向樓下,悍然開火!
槍口怒噴火舌,突擊步和沖鋒槍交叉掃出子彈暴雨,堵在樓道口的喪尸頓時倒下了一大片。
然而高壓火力是有限的,活死人卻是無限的。更多喪尸不知疲倦地?fù)渖蟻?,撞擊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急,終于在幾下格外響亮的咣當(dāng)聲后,鐵門被硬生生撞塌了!
轟——
連地面都輕微震蕩,同一時刻,他們身后終于傳來了嬰兒嘹亮的哭泣:
“哇——!”
“出來了,出來了!”鄭醫(yī)生喜極而泣,抱著嬰兒痛哭失聲:“終于生出來了!”
樓下喪尸如潮水般擠進樓道,一波接著一波向樓上涌。
司南和春草不約而同破門而出,厲聲喝道:“準(zhǔn)備撤退??!”
·
工業(yè)區(qū)往南,距化肥廠三十公里。
喪尸潮還沒蔓延到這里,荒原遠(yuǎn)處只有零星喪尸游蕩。
周戎踩下剎車,前方二十米處,郭偉祥瘋了似的從裝甲車上跑下來:“戎哥!大丁!春草呢?司南呢?我們的人呢?!”
他像是預(yù)感到了什么,問到最后一句時,聲音里已帶上了難以置信的悲愴。
“他們……”丁實還沒來得及回答,周戎拍拍他的肩,打開車門跳了下去,又拍了拍郭偉祥的肩。
“戎哥?”郭偉祥驚問。
周戎單肩背著戰(zhàn)術(shù)包,挎著重機槍走向公路,在出城方向一望無際的廢棄車隊里,選中了一輛改裝吉普車,拉開車門,將早已腐爛的車主推了下去。
丁實連滾帶爬沖下車:“戎哥你要干什么?!”
“我要回去,”周戎淡淡道。
他坐進駕駛席,啟動了吉普車,從擁堵的車流中緩緩調(diào)頭,停在了目瞪口呆的丁實和郭偉祥面前。
“我的隊員在化肥廠里,”周戎說,“我答應(yīng)了司南,會回去接他們?!?/p>
郭偉祥搖著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熱淚奪眶而出。
“如果顏豪醒了,讓顏豪繼任118單位第六中隊長。如果沒醒的話,以后的事你倆商量著辦吧,血清一定要送去南海。”
“找個地方把英杰燒了,骨灰?guī)Щ厝ソo他媳婦孩子?!?/p>
“戎哥當(dāng)隊長這么幾年,也沒給大家爭取來很多福利,也沒能力帶大家飛黃騰達,到頭來反而一個個的都把命送了,戎哥對不起你們?!?/p>
周戎從車窗中伸出手,挨個抱了抱丁實和郭偉祥的頭,笑道:“別哭了,丟人好嗎?哥在駕座下藏了兩條煙,要是回不來的話,就留給你倆了?!?/p>
幸存者們紛紛從車窗中探出頭,茫然而悲哀地望著這一切。
如果有條件的話,讓周戎洗把臉換身衣服,應(yīng)該是個有型有款又俊美桀驁,猶如好萊塢大片里風(fēng)靡眾生的英雄。
但這位英雄現(xiàn)在卻著實沒什么形象,野戰(zhàn)服臟兮兮的,軍靴底不知道凝固了多少血泥,頭發(fā)幾天沒洗了,下巴上還有點兒胡渣。
周戎最后向他們一揮手,那動作說不出的瀟灑:
“告訴顏豪那傻逼,他又輸了一次?!?/p>
說完他發(fā)動汽車,改裝吉普一路轟鳴,撕裂血腥的夜色,向喪尸包圍中的化肥廠飛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其實一直在猶豫下章到底是發(fā)便當(dāng)還是不發(fā)便當(dāng),不發(fā)吧可能會被人說理想化,發(fā)吧我自己又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