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信息素的編號越靠后,代表它的初次發(fā)現(xiàn)時間越晚,也代表它越稀有?!跋∮小痹谕ǔG闆r下是“珍貴”的同義詞,但涉及信息素匹配時,“稀有”卻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壞消息,因為越稀有的信息素,越難找到匹配對象。
常見信息素的匹配曲線呈平滑的山丘狀,愛情不至于刻骨銘心,好在隨處可遇;少見信息素則呈陡峭的凸峰狀,緣分難尋,好在愛起來足夠深刻;而稀有信息素的匹配曲線,無一例外都呈現(xiàn)銳利的尖峰狀——他們是甘愿用生命去交換愛情的那類人,只要遇到,必當愛入骨髓,終生不渝。
“愛入骨髓”聽上去很美,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往往只肯給予“遇不到”的下場。
鄭飛鸞有一個信息素編號3910的Alpha下屬,成天抱怨在相親市場遭受歧視。人家3號4號信息素亂點鴛鴦譜都能匹配個七七八八,他這種四位數(shù)的,相親十個才能遇到一個勉強飄過及格線的,對方選擇面往往還比他寬,不一定愿意交往。
四位數(shù)尚且如此,更不必提何岸這樣的五位數(shù)。
何岸是一只落單的孤雁,此生最好的結(jié)局也不過是被一個沒人要的Alpha撿去,湊合著對付發(fā)情,湊合著標記,湊合著生一窩臟孩子,渾渾噩噩地過完一生。鄭飛鸞怎么也想不到,這樣一個被愛情拋棄的Omega,竟會匪夷所思地成為他的最佳契合。
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鄭飛鸞擱下紙張,抱臂后靠,觀察著面前脾性溫順的Omega,試圖找出一點“最佳”的跡象來,但是……太普通了,真的太普通了,普通到與他之前交往過的任何一個Omega相比都毫無勝算。
人是趨利的動物,都有向上的欲求,嗅過了玫瑰,如何再愛柳花。
鄭飛鸞就坐在那里不動聲色地看著何岸,情緒平穩(wěn),胸膛里的心跳單調(diào)如初——這就叫最佳契合?
他可不是什么容易受騙的小處男。
眾所周知,Alpha和Omega產(chǎn)生性羈絆的根源就是信息素,契合度高或低,見面第一眼,身體的反應就會給出最真實的答案。
五年前,鄭飛鸞與一個初涉演藝圈的年輕Omega在久盛酒會上結(jié)識,四目相對一剎那,他只覺頭皮發(fā)麻,身體過電,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占有欲擊潰了他的克制。他們半途退場,在酒店房間里激烈做愛,Omega甜美的氣息從每一個毛孔鉆入他的肺腑,讓他置身于天堂與夢境。
當晚,他完全喪失了自控力,荒淫無度,饑渴得堪比發(fā)情期。那種從呼吸到律動都極端默契的滿足感,令他至今回想起來都心癢難耐。
他們的交往持續(xù)了九個月,期間鄭飛鸞投入無數(shù)資源,將心愛的Omega從默默無聞的十八線小藝人捧至熒屏新秀,甚至還送了兩個獎項平息輿論。然而就在求婚前夕,對方主動提出了分手。
原因很簡單,遇到了契合度更高的Alpha而已。
85%的契合度,輸給了89%的契合度。區(qū)區(qū)四個百分點,他提出用巨額的財富與資源彌補,對方卻一去不回頭。
這段感情開始得熱烈,結(jié)束得決絕,給了他一場循環(huán)留駐的春夢,也教會了他一件事——在信息素契合度面前,一切情分都是空談。
85%契合的戀人尚且無法釋懷,那么,100%契合的戀人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愿意把生命交付給對方,喜怒哀樂全由對方主導,他會像最無能的懦夫一樣懼怕對方被人染指,舍不得讓其承受懷孕的痛苦,如果對方為他生下了孩子,他必定會成為一個不可救藥的溺愛的父親……
而絕非現(xiàn)在這樣,連最起碼的一點心動都感覺不到。
鉛印的數(shù)據(jù)可以偽造,但身體不會說謊。所謂的最佳契合,要么血樣有誤,要么檢測出錯,要么就是眼前這個Omega心懷不軌,蓄意造假。從他近似于無的情欲反應來看,他們的契合度恐怕連及格線都過不了。
上了床、懷了孕又怎樣,只要他不心動,對方的算計就已經(jīng)落空了——有時候,信息素的作用就是這么直白。
鄭飛鸞冷靜地注視著何岸,對程修說:“我想單獨和他談談,你先出去,十五分鐘之后回來。”
“???喔,好!”
程修抱著公文包起來,有點放心不下何岸,擠眉弄眼地向他遞心思。
何岸笑了笑:“我沒事的,你去吧?!?/p>
卡座里只剩下兩人無聲對坐,何岸剛想說點什么打破沉默,鄭飛鸞忽然起身,幾步走到何岸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彎腰吻住了他的唇。
一秒,兩秒,三秒……
強悍的Alpha氣場如同海嘯震懾天地,掀起十米高的駭浪驚濤,幾乎拍暈了何岸。
他昨晚才接受過標記,那股對他而言具有絕對支配力的氣息就像一只巨大的手掌,迎面籠罩下來,鼓動血液與神經(jīng),抽空了停滯的思維。他無力抵抗自己的Alpha,一時心跳急遽加快,呼吸失速,身體瞬間癱軟,狼狽地跌靠在了椅背上。
他的臉頰很紅,既出于羞恥的記憶,也出于被強迫喚醒的熱度。體溫灼燒起來,吞沒了感官,大片迷茫的霧氣開始在濕潤的眼中彌漫。
許久吻畢,鄭飛鸞向后退開。
何岸難受地小口喘氣,想扯松脖子上枷鎖似的圍巾。
“飛鸞,我好熱……圍巾……緊……”他喃喃哀求。
然后他的手被抓了起來,按在了對方微涼的手腕上。指腹所觸之處,脈搏貼著皮膚跳動,平穩(wěn),緩慢,節(jié)奏單調(diào),如同佛寺里千篇一律的晨鐘。
何岸不明白鄭飛鸞的意思,微微睜大了眼睛,困惑地望著他。
對方神情寒冷。
“百分之百的契合度,接吻十秒,我的心跳沒有加快,呼吸沒有變急,也沒有任何生理反應?!编嶏w鸞用力捏緊何岸的下巴,逼問他,“告訴我,你到底撒了多少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