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羅朱的夜晚

晚飯在一片熱鬧歡快中結(jié)束。

扎西朗措提著一大桶熱水和羅朱一起向她的土坯房走去。

扎西家的人都知道外鄉(xiāng)姑娘喜好沐浴，每日在晚飯時分煮好茶后，便用一口很大的鍋裝滿水吊在塘灶上，借余火燒著。當(dāng)火灰燃盡，一家人說說唱唱地用完晚飯，這水也就燙了，運送熱水的工作就交給了扎西朗措。

羅朱借住的土坯房與扎西家相距大約兩百米左右，臨靠扎西家的牛棚，背倚一座不太大的山丘，右側(cè)不遠處有一條蜿蜒的小溪。這土坯房有兩間，本來是用來儲藏牛羊過冬牧草的，扎西朗措撿回羅朱后，便收拾打掃一番，放入兩三樣物什，變成了一個簡陋住所。

其實扎西家是有多余的房間的，收留羅朱并不難?？梢粊砹_朱不愿意太過寄人籬下，二來扎西朗措一開始就宣布了要入贅，若女人沒有一個房屋，男人該入贅到哪兒？所以，扎西阿爸和阿媽沒有強留羅朱，只讓三個大兒子將土坯房打通，修葺結(jié)實些，在右間砌了個塘灶，又在屋外右側(cè)壘了個小羊圈，搭上個小板棚，大方地送了她一頭身強力壯的奶羊。

羅朱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受到這樣慷慨貼心的幫助和照顧。雖然不知道扎西朗措喜愛她的原因占了多大分量，但不管怎樣，她還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動，空虛冷涼的心也是在這樣的幫助和照顧中逐漸溫暖充實起來的。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整個納木阿村陷入了靜謐，偶爾能聽到一聲狗吠或是牛羊的低嗥。天上繁星閃爍，點點光芒照耀著地上并肩走著的一對男女。

“羅朱，外面風(fēng)大，把頭巾裹緊些?！痹骼蚀腙P(guān)心地叮囑道，從左側(cè)移步到右側(cè)，用健壯的身軀替她擋住襲來的冷風(fēng)。

羅朱注意到他的這個動作，胸口漫出淡淡的溫馨。微笑著應(yīng)了一聲，拉緊頭巾將自己裹得只剩下一雙眼睛。時值秋季，高原白天的風(fēng)便帶著沁骨的涼意，到了晚上，那股子寒意更是刮骨得冷。

“再過不久，第一場雪就要飄下了?！痹骼蚀胙鲱^望瞭望璀璨的星空，吐出一股白氣，“當(dāng)隆冬到來時，牛羊只有在冰雪中翻拱草根，吃不到充足的牧草，都會餓瘦的。”

“會被凍死嗎？”羅朱想到二十一世紀(jì)，電視報紙上幾乎每年都會報導(dǎo)牧民們在雪災(zāi)中遭受的巨大損失。

“放心吧，我們搭了木棚子，牛羊不會被輕易凍死的。就算遇到十幾年一次的大雪災(zāi)，凍死的也不過是些老弱病殘?！痹骼蚀腧v出一只手，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肩，“你可別小看它們，它們的生命實際上比我們要堅韌多了。”

二十一世紀(jì)的氣候早被破壞，變得格外反常，幾乎年年水災(zāi)、旱災(zāi)、雪災(zāi)，倒退回古代，環(huán)境還沒有遭受污染，氣候應(yīng)該不像現(xiàn)代那么糟糕。想到這，羅朱有些懸起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這時，兩人已走到了羅朱的土坯房前。打開門，扎西朗措點上一盞小小的酥油燈，拎著桶進了右間，將熱水倒進靠屋角邊的浴桶中，又隨意聊了幾句，這才跨出房門。